第二案 沉睡之妻(第2/4頁)

屍表檢驗的程序是從上到下,從外到內。聖兵哥開始了仔細的屍表檢驗。

“死者眼瞼內有明顯的出血點,口唇青紫,指甲青紫。窒息征象明顯。”聖兵哥一邊說,我一邊奮筆疾書做記錄。

“窒息?”站在一旁的民警很驚訝,神情一下子緊張起來。

“很多疾病導致猝死的屍體也可以看到窒息征象,因為如果疾病導致呼吸、循環功能的衰竭,死亡也通常是因為缺氧窒息。”在此之前,我已經看過幾個猝死的非正常死亡現場,所以雖然還沒有進行專業課的學習,也基本掌握了猝死的一般征象。

“口鼻腔未見損傷,頸部皮膚未見損傷、瘀血。”聖兵哥繼續檢查屍體。

“看到了吧,口鼻和頸部都沒損傷,為什麽會窒息?說明這種窒息征象來自疾病。看來你們前期的調查沒有錯,的確是猝死。”我得意地對民警說道。

聖兵哥朝我擺擺手,意思讓我多記少說。我不好意思地閉了嘴。

聖兵哥隨即掀起了死者的衣服:“胸腹腔未見致命性損傷……”說到一半,他突然怔住,盯著死者許久,又用手指按壓了幾下死者的胸骨,陷入了沉思。

我也看出了聖兵哥的反常,趕緊探頭去看,死者的胸骨部位有一大塊明顯的蒼白區。雖然看到了這一塊不太正常的皮膚顏色改變,但我不明白這能說明什麽。我茫然地看著聖兵哥。

沒想到,聖兵哥卻轉頭開始收拾他的檢驗器械。我這才長舒一口氣,暗想:就是嘛,這能說明什麽,學校老師跟我們都說過的,要學會抓大放小。屍體征象都是因人而異的,不盡相同,所以法醫不能因為一些小的問題影響整體的判斷。死者頸部和口鼻腔都沒有損傷,基本可以排除機械性窒息,那麽唯一的可能就是猝死。想到這裏,我為自己的推斷感到十分自豪。

這時聖兵哥已經收拾好器械,脫了手套,拎著法醫勘查箱走到客廳。死者的丈夫擡起紅腫的眼睛看了一眼我們,又低下頭繼續哭泣。

“結束了?要不要通知殯儀館來拉人?”民警問道。

聖兵哥盯著死者的丈夫,冷冷地說了一句:“拉去殯儀館,我們要進一步解剖檢驗。”

2

在場的所有人,包括我,都愣住了。

“不是……猝死嗎?還需要解剖?”派出所民警也有些意外,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似的,忍不住問了一句。

“不行!我不同意解剖!我不忍心讓她死了以後還被千刀萬剮!”死者丈夫突然暴跳如雷,把旁邊的孩子嚇了一跳。

“這個,家屬不同意的話,我們好像還不能解剖吧?”派出所民警把聖兵哥拉到一旁悄悄問,“有什麽問題嗎?要我們做家屬的工作嗎?”

“刑訴法有規定,我們懷疑是刑事案件,對於死因不明的屍體,我們公安機關有權決定是否解剖。”聖兵哥斬釘截鐵地說。

“那這男的怎麽辦?”民警追問道。

“先控制吧。”

我們轉身離去,背後還傳來死者丈夫的咆哮:“我看看誰敢解剖!我要告你們!”

去殯儀館的路上,我戰戰兢兢地問:“我說錯了?不是猝死?”

“當一個法醫,最忌諱的就是先入為主。”聖兵哥緩緩說道,“這會很大程度地影響我們的判斷。先入為主會蒙住我們的眼睛。”

我的臉青一陣紅一陣,不管我對死者死因的判斷對不對,我承認自己確實先入為主了。沒有任何人敢說夫妻感情好就一定不會出現殺親案。

“另外,在我們沒有做完屍檢的情況下,不能輕易表態。”聖兵哥繼續說道,“如果我們說了,別人就會認為那是我們的結論。沒有充分依據的支持,結論很容易出錯。所以,在以後的工作中,一定要管好自己的嘴。”

“可是,她確實符合猝死的征象啊,難道就是因為胸口的那一片蒼白區嗎?”我仍然不太服氣。

“一會兒就知道了,別著急。”

我們回法醫門診拿了解剖器械,接著驅車趕往殯儀館。到達解剖室的時候,屍體也運到了。

“男的已經帶到所裏去問話了,小孩交給他們一個親戚照看。”派出所民警說。派出所的辦事效率很高。

聖兵哥遞給我一套解剖服和一雙手套:“按照計劃,今天該你出手了。”

盡管心裏十分緊張,但我還是故作鎮靜地接過了那淡青色的解剖服。我笨拙地穿上解剖服,在戴上手套的那一刻頓時感到無比神聖。

作為助手的我,努力不讓人發現我拿著手術刀和止血鉗的手一直在微微顫抖。

我們仔細檢查了死者的口腔、牙齒,甚至用手術刀劃開有可疑顏色的牙齦,但是都沒有發現出血的痕跡。接著我們又仔細地檢查了死者的頸部皮膚,完全沒有外傷的痕跡。“這應該不是機械性窒息。”我搖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