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案 融化的人(第3/5頁)

真正接觸到屍體皮膚的時候,我才知道原來不僅視覺,就連觸覺也可以挑動嘔吐的神經。屍體真的就像肥皂一樣滑,戴著乳膠手套的手根本就抓不住屍體的胳膊,用力一抓,周圍的組織就會滲出黃色的黏稠液體。

死者的衣著很整齊,沒有撕扯、損壞的跡象。從內衣的樣式來看,應該是個年輕女性。照相錄像完畢後,我們開始褪去屍體的衣物。

屍表檢驗沒有發現任何問題,屍體的眼球已經完全萎縮塌陷了,口鼻腔已經腐敗得只剩一層皮,指甲也全部脫落,無法檢查是否存在窒息征象。

解剖檢驗開始的時候,負責攝像的年輕民警又忍不住掀開防毒面具向一旁的垃圾桶裏嘔吐。沒有嘔吐的林濤走上前拿過攝像機,說:“我來吧。”我看著林濤笑了笑,心想這個家夥也是個幹法醫的料。

屍體的皮下組織全部皂化了,但是肌肉組織清晰可辨。同樣,通過解剖,我們沒有發現致命的外傷。頸部的肌肉腐敗得比較厲害,無法明確是否有出血,但是很快,師父就找到了死者最有可能的死因。

屍體的甲狀軟骨(就是喉結附近的軟骨)上角有骨折,骨折斷段發現了出血。這是生前骨折。

真正打開胸腹腔的時候,一方面我們已經基本適應了臭味,一方面屍體的內臟並沒有屍蠟化,所以惡心的感覺消失了不少。通過對屍體內臟的檢驗,我們確定,死者是機械性窒息死亡的。

“她是被掐死的。”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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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認可地點點頭:“死因問題不大了。現在關鍵是找出死者的特征,找到屍源。另外你們覺得她死了多久?”

“全身大部分屍蠟化,應該要四五個月的時間吧?”我的理論基礎還是很紮實的。

“現在是七月,五個月前是二月,二月份那麽冷的天,你就穿長袖T恤和單褲了?”

我恍然大悟。所有通過屍體現象判斷死亡時間都是統計學的意義,由於環境、季節和個體差異等,有時候誤差會很大,結合衣物進行判斷是個不錯的辦法。

“死者是被密閉的塑料套筒包裹的,沒有完全密閉,加之周圍環境是潮濕、多菌的垃圾場,又正值炎熱的夏天,所以屍體屍蠟化的速度會相應增快。像這樣屍蠟僅限於皮下,還沒有完全侵及肌肉組織,我估計屍體在這樣的環境下最多兩個月。也就是說死者應該是天氣暖和的五月份左右死亡的。”

這真是學了一招,我點了點頭。

屍源尋找應該不難。知道了死者大概的死亡、失蹤的時間,有明顯特征的衣著,再加之我們通過死者牙齒、恥骨聯合的觀察計算,明確了這是一名27歲左右的女子,長發,未生育,身高162厘米,身材偏瘦。有了尋找屍源的條件,刑警部門很快就把死者的衣著照片和基本信息發到各派出所,從報失蹤人員中查找比對。

屍體檢驗工作進行了5個多小時才結束,僅縫合這一項,就整整做了一個小時。屍體太滑了,止血鉗都夾不住皮膚,大家生怕縫針會紮到自己的手,格外仔細。

因為天氣炎熱,屍檢工作進行完畢後,我身上的衣服都汗濕了。最糟的是,我反復用洗手液洗手,雙手仍有一股屍臭。

我很煩惱,又先後換用了肥皂、洗衣粉、洗潔精來洗,依舊無法去除那股氣味。我一邊聞著自己的手,一邊不停地幹嘔。

一旁的師父笑了:“是吧,讓你戴兩層手套,還嘴硬,就讓你嘗試一下,看你以後還聽不聽話。”

“戴兩層手套就不臭嗎?”我像警犬一樣探過鼻子去聞師父的手掌心。果然沒有聞到什麽臭味。看來,真是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啊!

晚上,參加現場勘查的民警們一起吃飯,大家都饑腸轆轆,端起飯碗就開始往嘴裏扒。只有我坐在一旁,藏著自己的手,雖然我也一樣饑腸轆轆,但是手上的氣味太濃重,實在無法端起飯碗。

師父看到我這樣,笑了笑,出門拿了一把香菜來:“還好,廚房還有幾棵這個。”

我疑惑地看著師父,不知他是何用意。

“搓手啊,愣著幹嗎?”

我將信將疑地接過香菜,使勁兒地搓了起來,直到把香菜都搓成了碎末。再一聞,真的好神奇,兩只手一股香菜味。顧不了那麽多,我也趕緊吃了個飽,就和林濤回到了宿舍。因為感覺身上也有點兒味道,我們到澡堂洗了澡、洗了衣服。當林濤一身輕松地入睡的時候,我發現我手上的臭味又回來了。就這樣,第二天一早,我去市場買了幾斤香菜隨身帶著、隨時搓手,兩天後,手上的味道才慢慢消散了。

正當我為擺脫了手上的臭味而感到慶幸的時候,一天上午,我接到了師父的電話:“跟我去派出所,屍源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