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第4/4頁)
現在,她又回到了能看見城市天際線的地方,熟食店和食品超市櫃台外不會有牲畜的身影,沒有砂石、沒有火辣辣的太陽……沒有痛苦的迷霧。
這和她在海外戰地的生活截然不同。
但露西·裏克特不是一個安於平靜的女人。這就是為什麽她現在盯著南面看,在世貿中心廢墟形成的無限空虛中探尋答案。
是或不是……
電話響了。她應聲跳了起來。最近她經常這樣做——每當聽到突然的聲響時,她都會反應激烈。電話、關門聲,汽缸回火聲。
她打了一個冷顫……她拿起話筒。“你好?”
“嗨,小姑娘。”
這是住在附近的一位好友。
“克萊爾。”
“你怎麽樣?”
“只是有點冷。”
“嗨,你現在屬於哪個時區啊?”
“只有老天才知道。”
“鮑伯在家嗎?”
“不在。正在加班。”
“好的,一起去吃奶酪蛋糕吧。”
“只有奶酪蛋糕嗎?”露西故意問道。
“去吃那種白俄羅斯蛋糕,行嗎?”
“這是你的地盤。走吧。”
她們選定了一家營業到深夜的餐館,然後掛斷電話。
露西又看了一眼南面漆黑而空曠的天空,然後站起身,穿上毛衣、滑雪外套,戴上帽子,離開公寓房。她沿著昏暗的樓梯走下去,來到一樓,樓梯被踩得撲通撲通的。
有個人嚇了她一跳,她停下來,驚訝地眨眨眼睛。
“嗨,露西。”他說。聞到一陣樟腦丸和香煙的味道,原來是看門人——在她小時候,他就已經很老了——他正在把裝訂好的報紙拖到人行道上。這堆報紙恐怕比他還重三十磅,高出他六英寸,露西於是幫他拎了兩捆報紙。
“不用了。”他不願麻煩她。
“吉拉戴洛先生,我得保持體型。”
“嗯,體型?你比我兒子還壯呢。”
到了室外,寒風刺痛了她的鼻子和嘴巴。但她喜歡這種感覺。
“我今晚看見你穿軍裝的樣子了。你得到獎章了嗎?”
“要等到星期四。今天只是彩排。也不是什麽獎章,只是表揚一下。”
“有什麽區別?”
“問得好。我也不太清楚。我想,獎章是要自己贏得的。軍方給你表揚是為了省去加薪的麻煩。”
“你父母一定為你感到驕傲。”這是一句評價,而不是問題。
“他們肯定會的。”
“替我向他們問好。”
“一定。好了,我快凍壞了,吉拉戴洛先生。我該走了,你多保重。”
“晚安。”
露西走上大街,小心翼翼地沿著滑溜溜的人行道往前走。她注意到有一輛藍色別克車停在馬路對面。車裏有兩個人。乘客座位上的人看了看她,又低下頭。他拿著一瓶汽水,貪婪地往肚裏灌。露西想:誰會在這麽冷的天裏喝冷飲呢?她自己真想來一杯愛爾蘭咖啡,煮得滾燙的,外加雙份布什米爾威士忌。當然還要打成泡沫的奶油。
接著她瞥了一眼人行道,突然停下來,改變了路線。可真有意思,露西·裏克特心想,過去的十八個月裏,她遇到過重重危險,唯一不曾遭遇的,可能就是地上這些滑溜溜的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