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篇 永失喬納森(第4/6頁)

她又想到了那個男人,她在這浪漫的燭光餐廳裏等待著的那個男人。

她忽然感到有些慌亂,要不要打電話給戴爾告訴他其實對這一切她還沒有準備好?

回家吧,回家再喝上一杯,放點兒莫紮特的音樂,燃起爐火,安心享受自己的獨處。

她準備擡起手,示意吧台服務生結賬。

驀然間,一件往事湧上心頭,那是遇見喬納森之前的事情。她還是個小姑娘,騎著一匹小馬駒跟在祖父身旁,祖父騎著高大的阿巴魯薩馬產於美國西部的一種臀和腰部有斑紋的烈馬。記憶中她看著瘦削的老人冷靜地拔出左輪手槍,打死了一條響尾蛇。那條響尾蛇正遊過來準備襲擊瑪麗薩的設得蘭小馬。這迅猛的一槍把蛇打成了沙地上的一攤子模糊血肉。

老人很擔心小姑娘會因為親眼看見射殺動物而覺得害怕。等他們在小路上下了馬之後,他在她身邊蹲了下來,告訴她不要太難過,他是不得已才打死那條蛇的。“那沒什麽,寶貝兒,它的靈魂上了天堂。”

她皺起了眉頭。

“怎麽了?”祖父問道。

“那可太不好啦。我想讓它下地獄。”

瑪麗薩很懷念當年那個果敢的小姑娘。而且她知道如果告訴戴爾事情取消的話,她可就是做錯了一件重大事情,那就好比放任蛇去咬她的小馬。

不,戴爾只是第一步,是絕對必需的第一步,讓她能夠把失去了喬納森的生活繼續過下去。

他來了。她仔細觀察著他,長得不錯,有些禿頂,但體型健碩。他穿著深色西裝,裏面襯一件黑色T恤,和此地滿眼皆見的白色化纖襯衫和俗不可耐的領帶截然不同。

她揮了揮手,他朝她燦然一笑。

他走了過來。“瑪麗薩?我是戴爾。”

他緊緊地握著她的手,她也回報以同樣有力的一握。

戴爾在她身邊坐了下來,點了一杯黑品諾。他愉快地嗅了嗅酒的香氣,然後和她碰了杯。

兩人都淺淺地品了一口。

“我還擔心你會遲到,”她說,“有時候你想下班可卻下不了。”

他又嗅了嗅葡萄酒的香氣,說道:“我對自己的時間掌控得非常好。”

寒暄了幾句之後,他們便去了服務台,一位女士領他們到了預訂的餐桌。不一會兒,他們已經靠著窗坐了下來。餐廳外的聚光燈直照進灰色的水面。剛看到這景象時,瑪麗薩感到有些不安,她又想起了喬納森在那死寂的海面上掙紮的樣子。她強迫自己調轉思緒,專心與戴爾交談。

他們聊了起來。他離了婚,沒有孩子,但其實他非常想要孩子。她也告訴他她和喬納森也沒有孩子。倆人還聊了聊緬因的氣候,說了說政治。

“購物去了?”他看到她放在椅子邊上粉白條紋的袋子,微笑著問道。

“長睡衣,”她調侃地說,“這個冬天比較冷。”

他們一直在聊天,喝掉了一瓶葡萄酒,然後又一人點了一杯。不過她覺得自己比他喝的要多。

她有些醉了。小心些啊,姑娘,保持清醒的頭腦。

可是,一想到喬納森,她不由得又幹掉了一杯。

快十點鐘了,他四下看了看,餐廳已空無一人。他望著她的眼睛問道:“要不要出去?”

瑪麗薩遲疑了。是啊,就是這樣,她心想,你要麽走掉,要麽和他一起出去。

她想起了自己的決定,想起了喬納森。

“好的,走吧。”她說。

出了餐廳,他們並肩往回走,去了先前她去過的那個無人的公園。

到了剛才她坐過的長椅前,她示意倆人一同坐下。戴爾緊挨著她,她能感覺到——被一個強壯有力的男人靠近的感覺。這種感覺她已經很長時間未曾有過了,興奮,踏實,慌亂,交織在一起,令她感慨不已。

他們一同看著那艘遊艇,緬因大街號。從樹叢的間隙剛好可以看到它。

誰都沒有說話,寒冷的天氣讓他們瑟縮不已。

戴爾舒展了一下身體,將胳膊伸直了搭在椅背上。她能感覺到他強健有力的肌肉,盡管他並沒有碰到她的肩膀。

他可真壯實,她不禁想道。

正思忖間,她一低頭,就看到他口袋裏塞著一團白繩子,快要掉出來了。

她沖著繩子對他說:“你的東西快掉了。”

他低頭看了看,忙撿起繩子,放在手裏順了起來。看見她疑惑地皺起了眉頭,他說:“幹活的工具。”

然後就把繩子放回了口袋。

戴爾再一次看向樹隙間的緬因大街號。那對男女現在已經從臥室出來了,又坐在後甲板上喝起了香檳。

“那就是他了,那個帥哥?”他問道。

“是的,”瑪麗薩說,“那就是我丈夫,那就是喬納森。”她又打了個寒顫。看到他親吻著那個金發碧眼的可人兒,她覺得一陣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