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3/4頁)

那是一支科爾特式長管左輪手槍。胡魯貝克舉起槍嗅著,用臉頰摩挲著冷冰冰泛藍光的槍身,高興得像孩子拾到一張拾元鈔票。他把槍放進背包,又警惕地打量了一眼那只狗熊,溜出了店門。

草地上忽然出現一方亮光,同時傳來鋁合金房門的響聲。胡魯貝克趕緊鉆進商店背後一間敞開的棚屋,從背包裏取出手槍。

一個男子聲音打破夜晚的寧靜:“你把它丟在那兒的,你就得把它揀回來。要是長銹了,小子,看我不揍你。”

說話聲來自一間破舊但卻燈火通明的平房,煙囪裏冒著枯枝和垃圾燃出的煙。平房離商店約有三十碼遠。

一個八九歲的小男孩慢吞吞地從棚屋旁走過,沒有朝棚裏看一眼便消失在商店後面。過了一會他又朝平房的方向走去,於裏拿著一把鐵錘,湊在眼前端詳著,一邊徒勞地用指甲摳著錘子上的銹點。

附近發出什麽響聲,把胡魯貝克嚇了一跳。一只肥獾在棚屋的水泥地上奔竄。它沒看見胡魯貝克,自願自竄到垃圾袋前嗅著。那男孩聽到獾爪刨地聲,便停下腳步。他把鐵錘舉在手裏,走到棚屋門口,朝漆黑的屋裏探望。

胡魯貝克的心砰砰地跳,如果小孩進來,他真不知該怎麽辦。我跟他說什麽?知道了——就對他說,我是威廉·泰爾。他自言自語地說,我要朝他頭上射擊。他恐懼得喘個不停,極力想讓自己平靜下來。

野獾聽到男孩的腳步聲,謹慎地停了下來。它一轉頭,看見胡魯貝克,立即顯出緊張的模樣。它驚恐地齜出利齒,撲向那瘋人的腿。轉眼間胡魯貝克沖過去一把掐住那野獸的脖子。野獾還沒來得及伸出尖利的爪子,胡魯貝克就啪地擰斷了它的脖子。

幹得好,他對自己說。別想占我的便宜。

野獾抖了一下,就斷了氣。

男孩走到門口豎起耳朵聽著。什麽都沒聽到,他又慢悠悠走回平房。院裏的照明燈熄滅了。

胡魯貝克平靜下來,撫摩著野獸的毛皮,十分謹慎地將它攤在地上,讓它肚皮朝下平躺著,前爪朝前,後爪和尾巴向後。胡魯貝克從一張工作台上拿起一柄螺絲刀,帶著貪饞的快意將螺絲刀從野獾的後腦戳進去,一直戳到底。隨後他拔出螺絲刀,把軟塌塌的獾屍甩到棚屋的角落。

正待離去時,他看見頭頂上有一排夾野獸的鋼夾,掛在小木樁上,一共六具。

瞧,又送禮物來了。這可以減慢他們追趕的速度。沒錯兒!

胡魯貝克取下三具鋼夾裝進背包,走出屋門。他在屋後的土路上停下來,聞聞自己的手。手上是煤油與野獾的膻氣。他把指頭伸到鼻子跟前,嗅吸著這氣味,同時吸進了彌漫著柴煙味的空氣。他深深吸氣,吸氣,吸得胸肺都疼痛起來。似乎由於氧氣流進下腹,他的陽物立刻挺起來。他把帶著獾血的手伸了下去……

胡魯貝克在草地上蹭了蹭手,拉正了那頂愛爾蘭呢帽。他鉆進一個樹叢,躺了下來。

歐文·艾奇森從玻璃暖房的一個架子上取下一大堆空麻袋。他們已經有了不少進展,在一處低窪草坪邊上壘起數英尺高的沙袋。他累得肌肉酸疼,伸了個懶腰,心裏惦記著明天的一個約會,本周晚些時候還要出一趟門。

他朝外一望,看見莉絲在湖邊,正往麻袋裏裝沙子。

他順著通道走去,經過各種不知名稱的植物,他也不屑於知道那些名字。定時水閥自動打開,暖房裏頓時漫起一陣水霧,使花木和磚墻上的石頭浮雕顯得灰蒙蒙的。

走到暖房另一端,他停下腳步。波霞擡起頭,用一雙灰褐色眸子望著他。

“我剛才就看見你在這兒,”他說。

“受了點傷。”她撩起裙子,轉過身,露出大腿上離膝窩一英尺處的一點血痕。

“怎麽啦?”

“我跑來取膠帶,一彎腰,一根刺紮到屁股上了。有一截還在肉裏,我能感覺到。”

“看起來不大要緊。”

“是嗎?可疼極了。”她轉過身來,上下打量歐文,笑了一聲。“知道嗎,你看起來像個莊園主,中世紀的。”

她的話音中帶著嘲諷,但隨即又嫣然一笑,顯得這不過是親密的打趣。她苦著臉用一根指甲挑腿上的刺,指甲蓋上塗的顏色和皮膚上染的血點一般紅。

她的兩只手上各戴著四個銀戒指,一個耳垂吊著一枚造型復雜的螺旋耳環,另一個耳垂戴著四個銀圈。波霞沒有按莉絲的建議換上輕便的服裝。她仍穿著那條閃著金銀兩色光輝的短裙和寬松罩衫。暖房裏很冷,歐文看得很清楚,她那白緞罩衫內沒戴乳罩。他打量了一眼波霞的身段,心裏想,如果體型像男孩般苗條的妻子算得上端莊秀美,她妹妹簡直就是個妖媚的情種。兩人居然是同胞姐妹,他時常感到百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