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第2/3頁)

莉絲注視著妹妹的臉。在黑暗中她只看得見兩個銀白色亮點,那是妹妹的眼睛反射出的光亮。莉絲真想打開廚房裏所有的電燈,即使可能會把一百個胡魯貝克都引到家裏來,她也想看到妹妹此刻的表情,判斷她是在說真話還是撒謊。

“告訴我,波霞,你知道羅伯特和我的事嗎?我是說,在你……在你和羅伯特作愛之前?”

不管是哪種情況她都輸了。要麽是情人背叛了她,要麽是情人和妹妹一道背叛了她。但莉絲還是想知道問題的答案。

“嗨,莉絲,當然,不知道啦。我絕不會跟你過不去。這一點你當時難道還不清楚嗎?”

“求婚?”波霞嗤地笑了一聲。“他要你嫁給他?”

“他和朵蕾西一直關系不好。幾年來朵蕾西一直背著他勾搭別的男人。他要娶我。”

“你拒絕了,對吧?”

“我,”莉絲小聲說,“拒絕了。”

波霞搖搖頭。“所以他恨你。所以在車裏我一送媚眼他就上鉤了。哦,老天,是我壞了你的事,對嗎?”

“我並不打算跟他吹,我只是還不能跟歐文離婚。心理上沒有準備。歐文和那女人斷絕來往是為了我。我覺得應當設法跟他和好。”

“錯了,莉絲。你錯了。你怎麽不抓住這個機會呢?天哪,也許這是你甩掉家庭包袱的最後機會。”

莉絲困惑地搖搖頭。“甩掉你?”

“不,甩掉歐文。你早就該這樣做了。”

“你說家庭包袱是什麽意思?”

波霞笑了。“歐文是不是有點像爸爸?”

“噢,別瞎說。你通俗雜志讀得太多。他們倆可不一樣。看看今晚他在幹什麽。”她望窗外一指。“他出門去是為了保護我。”

“歐文很霸道,莉絲,跟爸爸一樣。”

“不!他是個好人。他的確愛我,以他自己的方式。”

“是的,爸爸供我們吃穿,可那就算是愛我們嗎?”波霞越說越生氣。“如果有人對你說,‘這個星期你身上沒洗幹凈’,這是愛你嗎?對你說,‘你怎麽穿這樣低領口的上裝?’這是愛你嗎?撩起你的裙子用柳條打得你滿身鞭痕,這是愛你嗎?那棵柳樹還長在院子裏,我看見了。我要是搬到這兒來住,第一件事就是把那棵他媽的柳樹砍掉。”

“告訴我,莉絲,上體育課的時候你怎麽向同學解釋的?你換衣服的時候大概是背對著衣櫃。我對所有的人說,我先前有個情人,他跟我作愛時總喜歡把我捆起來,用鞭子打我。你聽了別受不了。是你提起了‘愛’這個字。愛?說真的,假若我們倆在正常情況下長大,你怎麽會隱居在這麽個地方?我怎麽會成為我們那條街上最放蕩的女人?”

莉絲用手捂著臉,眼裏湧出淚水。

妹妹說:“莉絲,對不起。”她又笑著說:“瞧我這一回來,盡幹些莫名其妙的事。我承受不了宅子裏這種沉重的負荷。我知道我原不該跑來參加那次郊遊。今晚我也不該上你們這兒來。”

莉絲摸了一下妹妹的膝蓋,發現波霞又戴上了那些華麗的銀戒指,脖子上吊著一枚帶斑點的水晶石,像一顆巨大的鹽粒。過了一會,波霞把手放到姐姐又紅又粗糙的手上,但只是輕輕碰了一下,隨即又縮回去了。

莉絲也縮回了手,望著窗玻璃上蜿蜒爬下的雨水。最後她站起來,說:“還得幹一件事,我馬上回來。”

“什麽事?”

“我馬上回來。”

“你要出去?”波霞顯得既擔憂,又疑惑。

“地下室門上的掛鎖沒鎖上。我得去看看。”

“別,莉絲。別去了。歐文肯定已經鎖上了。”

“恐怕沒有。”

波霞搖搖頭,望著姐姐從衣袋裏掏出手槍,笨拙地拉動滑座,上了一顆子彈。

“莉絲……”

“幹什麽?”

“我……噢,沒什麽。”

歐文·艾奇森渾身透濕,伏在排水溝的泥堤邊上。天上閃電一來,他就像孩子似的把身子一縮。雷聲震得他牙齒發顫,左臂一陣陣疼痛難當。

到了這一步,他想,可別讓雷把我劈死。

他望著雪松路,五分鐘前一輛吉普開過,後邊濺起一道扇形泥漿。他認出那是威爾·麥卡夫裏的車。他想,那老家夥一定是加完夜班開車回家去了。

歐文又浸到冒著泡沫的臟水裏。他不在乎這樣惡劣的環境。打獵的時候他能忍受蚊子叮,螞蝗咬,忍受攝氏四十三度的酷暑和零下三十四的嚴寒。今晚他只帶了一枝手槍,二十發子彈。在其它情況下他不僅要帶武器,還要背上八十磅重的背包,有好幾次還得馱上一個垂死的同伴。

他不怕環境的艱苦。最讓他煩心的是——他追尋的獵物在哪兒?

歐文已經將周圍地形察看了十幾遍。是的,他想,胡魯貝克也許根本不走大路,而是穿過森林到住宅去。但這樣他得有一個指南針,得花費好幾個小時,得從湖裏遊過去,或是繞湖岸走過去——那裏荊棘叢生,根本無法通行。另外,胡魯貝克一直都喜歡走馬路,他那失常的頭腦似乎認為,人與人之間只能通過柏油或水泥馬路建立聯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