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比·天/現在(第4/9頁)

“是啊,還是不要太同情這些人比較好。”哈,我這個人口是心非,還好萊爾沒聽到。

“像她們現在就迷莉賽特·斯蒂芬斯迷得要死。”他指了指身後那群擠在電腦旁邊的女人,個個脖子伸長,頭垂得很低,好像一群母雞。我徑自走向她們所在的攤位。原來她們在看莉賽特的剪輯影片:莉賽特和閨密、莉賽特和寵物狗、莉賽特姐妹花。

“知道我的意思了吧?”萊爾說,“她們不是來推理的,只是來看一些在家就能上網看的照片。”

莉賽特·斯蒂芬斯案件的問題在於找不到任何偵破線索。她沒有結婚、沒有男朋友、沒有討厭的同事,也沒有可疑的有前科的罪犯到她家去修水管。她就這樣莫名其妙地消失了,唯一值得一提的是她是個大美女,美到走在路上時路人會回頭看,失蹤時媒體會大肆宣傳報道。

我往前擠,攤位上擺著一疊印著“放莉賽特回家”的長袖T恤衫,一件二十五美元,但這群女人似乎對上網比較感興趣。她們抓著鼠標,一條一條點擊留言板上的留言。留言者通常都會放出高清圖,那些高清圖通常都很嚇人。“莉賽特,我們愛你!你一定會平安回來!”對話框旁的照片顯示為三名中年婦女,背景是海邊。眾人回到首頁,畫面上跳出媒體最愛的照片——莉賽特與媽媽緊緊相擁,臉貼著臉。

我聳聳肩,不想擔心莉賽特的死活,努力不要對她產生妒意。我根本不認識這個人啊!這裏的攤位那麽多,我希望我們天家的攤位是最大的。一股驕傲感讓我的臉一紅,心想:我們天家人才是最棒的!我突然想起媽媽,她紅色的頭發紮成一束馬尾辮,蹲下身子幫我脫掉薄靴,一根一根幫我按摩腳趾,暖暖大拇指,暖暖小拇指。想起這段往事,烤面包的香味從記憶中溢出來,我不知道那時候廚房有沒有在烤面包,只知道那時我還有腳趾。

我打了個哆嗦,像一只凍壞的貓。

“怎麽啦?有人從墓園走過嗎?”萊爾說完,才發現這句話有多諷刺。

“還有什麽好逛的?”前方有一群人堵在“連環殺人犯鮑伯[6]”的攤位前面。攤子後面的男人嘴上貼著一撮大胡子,正稀裏呼嚕地喝著湯;他身後有塊木板,板子上掛著四個骷髏,旁邊標示著“最後四個”。大胡子男人吵著要萊爾介紹我給他認識,萊爾只是揮一揮手,拉著我穿過人海;他聳聳肩,附在我耳邊說:“又來一個玩角色扮演的。”

“鮑伯·白德拉,”萊爾調皮地朝他擠眉弄眼,“這位是麗比·天,她的家人死於……堪薩斯大血案。沒錯,就是那個天家人。”

“鮑伯·白德拉”傾身越過桌面,整張臉湊到我面前。他牙縫裏卡著漢堡肉屑,肉屑上沾著唾液。“如果你有老二,看我不把你碎屍萬段才怪,”他轟一聲大笑,“絕對讓你死無全屍喲。”

他一掌揮過來,我出於本能往後退,怒火直沖腦門。我氣得雙手握拳,朝著“鮑伯”直撲過去。揍他鼻子!

揍到他流鼻血!把他卡在齒縫的漢堡肉屑打飛!再揍!但我的拳頭還來不及落在他臉上,他就用屁股把椅子往後一頂,雙手舉得老高,對著萊爾而非對著我咕噥道:“哎喲,演戲嘛,又沒真的傷到誰。”他好像把我當成小孩,道歉時完全不用正眼瞧我。趁他在跟萊爾抱怨,我沖上前。無奈我不夠高,一出拳只打在他的下巴上,好像在教訓小狗一樣。

“去你媽的。”

萊爾這才唯唯諾諾道了歉,迅速把我從攤位旁拉開。我死命握緊拳頭,倔強地噘著下巴,離開時狠狠踢了鮑伯的桌子一腳,可惜力道不夠猛,桌子只搖晃了一下,把他剛才喝的湯翻倒在地。早知道幹脆爬過桌面賞他一拳。沒有什麽比因為太矮而揍不到人更丟人的了。我想象萊爾把我架走,我一雙短腿氣得在空中亂踢。我回頭瞄了一眼,那人只是待在原地,雙手不知道往哪裏擺,下巴泛紅,臉上的表情看不出是懊悔或憤怒。

萊爾說:“算了,反正我們殺手俱樂部裏有人打架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不過這次實在很莫名其妙。”

“我討厭別人威脅我。”

“他又不是真……算了,我懂,我懂,”萊爾自言自語,“就像我之前說的,這些搞角色扮演的遲早會出去另外組團,只留下我們這些真心想破案的人。我們天家社的人你一定會很喜歡。”

我嘟噥道:“你確定你們叫天家社?不是堪薩斯大屠殺社?”

“好吧,是叫堪薩斯大屠殺社。”前面的走廊又被人群擠得水泄不通,萊爾想幫我開路,結果卻被擠到我身邊。我的臉距離前面人的背不到十厘米。那人穿著藍色牛津布襯衫,漿得筆挺,中間有一條完美的褶子害我忍不住直盯著看。我背後有個大肚男,一直用他那渾圓的肚子頂我,逼我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