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比·天/現在(第3/5頁)

大家紛紛點頭附和:他真的很風趣——真的真的——他就是那麽令人驚奇。奈德端著一壺咖啡走出來,大家把馬克杯遞過去讓他斟滿,覺得夠了就打個手勢,連看也沒看他一眼。

一個年輕的女孩站了起來,年紀跟萊爾差不多,發抖地說:“我叫艾莉森,我透過我媽認識了班恩,我媽今天有事不能來……”

“化療。卵巢癌。”凱瑟琳附在我耳邊說。

“……但我們母女同心。她會與世界奮鬥到班恩重獲自由。”客廳裏響起稀稀落落的掌聲。“還有就是……就是……”她聲音顫抖,眼看就要哭出來了,“他真的很好!這一切錯得太離譜了。我沒辦法接受在這世界上像班恩這麽好的人居……居然被關在牢裏,這未免也太莫名其妙了!”

我一咬牙。感覺事態不妙。

“我認為你有必要替你哥的案子翻案。”戴著十字架的女人說話氣勢洶洶,這裏面最不友善的就是她。她連站都懶得站起來,只把身體稍微往前傾。“你必須修正錯誤,這種事情大家都做過。關於你家人的事情,我真的很抱歉,也替你所經歷的一切感到難過,但是你現在必須成熟地面對這一切。”

盡管沒有任何一個人對這段發言點頭,但是客廳裏彌漫著一致同意的氣氛,仿佛眾人異口同聲地“嗯啊”“嗯啊”,只是這聲音不知從何處傳來;就像火車雖然遠在數裏之外,但是聲響卻驚天動地朝你傳來。我瞥了萊爾一眼,他偷偷翻了個白眼。

瑪格達移往客廳走道中央,像是在競選舞台上的紅鼻子演講者般,自信滿滿地說:“麗比,我們已經不計較你當年所釀成的災難。我們相信你爸才是真正的兇手。我們掌握了他的犯罪動機,把握住機會……還有很多重要的證據。”她編不出其他法律術語,詞窮了。“動機:兇殺案發生前兩周,你母親佩蒂·天針對撫養孩子一事,對你父親提出訴訟。這是路尼·天第一次必須在法律上對家庭負起責任。加上他還欠下好幾千美元的賭債。在這樣的情況下,除掉你們一家五口對他的財務狀況大有幫助。他去你家的那天晚上,還以為你媽會把遺產留給他。沒想到班恩不在,你逃跑成功。其他人都死在他手上。”

我想象我爸呼吸濁重,肩背獵槍,頭上那頂肮臟的斯泰森牛仔帽則微微向後翹,大搖大擺地在屋子裏走來走去,一看到我媽便立刻舉起十號獵槍。那聲怒吼再度在我腦中響起,每次回想當晚的一點一滴時總是這樣,我試著想象那聲怒吼從我爸嘴裏發出來。

“警方雖然在路尼的小木屋裏找到你們家裏的纖維,但是屢次舉證都不被采用,因為那年夏天路尼經常在你們家出入,不過無論如何這都是千真萬確的事實。班恩身上並未驗出受害者的血跡和DNA,警方卻一再指稱家中發現班恩的血跡。”

“難道刮胡子不小心刮到流血也不行嗎?”戴著十字架的女人沒好氣地說。

其他人好像接到暗號,一齊努嘴冷笑。

“最後,也是最最讓我振奮的,就是現在機會掌握在我們手裏。我想你也知道,當年你爸有他當時的女朋友帕特裏夏替他做不在場證明。正是因為如此,改過自新一點也不可恥,因為帕特裏夏正在撤銷當年的證詞,即使她可能被判五年有期徒刑。”

“不可能。”凱瑟琳熱烈地說,“我們絕不允許這種事發生。”

一個高高瘦瘦、穿著貼身牛仔褲的女人站了起來,眾人報以熱烈的掌聲。她留著一頭短發,上半層燙卷兼挑染,一雙眼睛小而呆板,好像兩枚在錢包裏放了太久的硬幣。她看著我,然後移開視線。她撥弄著項鏈上那顆超大的藍色石頭,正好配她的藍條紋運動衫。我想象她在家中那沾滿水珠的鏡子前面,暗自慶幸這條項鏈跟運動衫還比較搭。

瑪格達竟然請來了這麽一位貴賓——我爸的女朋友。我瞪著她,用意志力逼自己不要眨眼睛。

“我要感謝你們連月來對我的支持。”她開口說,聲音尖細,“路尼·天利用了我,利用了大家。這一點我想你也很清楚。”我過了幾秒才意識到她是在跟我說話。我點點頭,點完馬上就後悔了。

“跟大家說說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帕特裏夏。”瑪格達說。我敢說瑪格達一定是《奧普拉脫口秀》的忠實觀眾,她說話的節奏很像奧普拉,但是少了人情味。

“事情是這樣的:1月2號當晚,我在路尼的木屋幫他煮晚餐,那天晚上吃的是什錦炒飯,因為是跟路尼一起吃,當然還配了很多啤酒。他喝的是米奇啤酒,喝之前要拉開拉環,但是拉環很銳利,像蟹鉗,所以路尼經常被割傷。這你還記得吧,麗比?他開個瓶蓋動不動就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