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詭屋 消失的記憶(第4/9頁)

“你知道嗎?這個世界上有一種人,他們的名字就叫作‘忘記’。”

徐喬

朋友高以翔的婚禮讓我暫時遺忘了關於老人的事情。可是如今清閑下來,我的腦中再次浮現了老人口齒清晰地跟我敘述自己回憶時的樣子。

世界上真的有一種人,他們的名字就叫作“記憶”嗎?

我仰躺在床上睡不著,月光順著窗沿傾泄了一地,我盯著天花板考慮明天就給老人打一個電話,這時,身下的床似乎在輕微地晃動著,好像有什麽人躺在我的身側輾轉反側一般,我的心頓時提了起來,我決定起身抽一根煙讓自己平靜下來。

我不知不覺在客廳的沙發上睡著了,醒來時天微微亮,我決定馬上就動身,拜訪那個記憶力超群的老人。

老人不在家,只有一個看起來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人警惕地盯著我問:“你找誰?”

“我找一位叫張飛尹的老人,請問他在家嗎?”我說出了來意,男人搖了搖頭,說:“我父親不在家,你要找他的話直接打他的電話好了。”

我坐在老人樓下的公園裏,撥通了老人的電話,他的聲音聽起來依然那麽精神,並且不用我自我介紹他就立即知道我是誰,本來我是打算約老人出來見面的,但被他婉言拒絕了,他笑呵呵地對我說:“我現在不太能走開,我們就在電話裏交流吧。”

我把這幾天從肚子裏搜刮出的疑問一股腦兒地問了出來,並且還很不厚道地問了老人很多我熟悉的歷史問題,這些我都要翻書才能知道的答案,老人卻回答得精準無誤,至此,我已經完全相信了他曾經說過的話,這個世界上的確有一種人,天生就是記憶力超群,或者說他的名字就叫作記憶。

我們聊得很開心,到最後,我問了一個不該問的問題,我知道不該問,但是因為好奇和私心作祟我還是問出了口:“您上次和我說的關於痛苦的回憶,對於記憶力好的人來說,究竟是一種怎樣的感受?”老人忽然沉默了良久,再說話時,聲音變得從未有過的陰沉,我有心打哈哈糊弄過去,卻聽見老人說:“你真的想知道?”

老人的話讓我的心跳頓時加速跳動起來,還沒等我開口就聽見對面傳來冷冷的聲音,頓時,我的雞皮疙瘩立了起來。

“我曾經殺過人。”

“哈,您開玩笑……”

“我說我曾經殺過人!”老人根本就不給我任何插話的機會,繼續用冷冷的聲音說,我背後竄上一絲涼氣,但是好奇心還是逼迫我繼續聽了下去:“那是一個年輕的女人,我們當時都很年輕,但是,僅僅因為一些小事,我失手殺了她。我很害怕,怕她死時緊緊盯著我的眼睛,就像是活活要把我瞪出一個洞般;但我更怕,怕被別人發現,我竟然殺人了。於是,我瘋狂地將那個女人的屍體肢解了。一個死人,真的很難肢解,我不知道從哪裏下手,我又不是醫生,那時候不流行網絡,我也無從上網查證,我到底是怎麽把她肢解的……”老人說到這裏,我的冷汗已經冒了出來,雙手由於顫抖甚至拿不住手機,我整個人呆愣在原地,竟然就這樣聽完了老人的全部敘述。他如何用蠻力把那個女人分解得體無完膚,如何將女人的頭顱割下來,刀子劃過皮膚的聲音,菜刀剁碎骨頭的聲音,以及在他肢解女人的時候,似乎感覺到那女人忽然睜開眼,一直死死地盯著他。每一個細節,每一種聲音,老人都說得清清楚楚,最後他還把那個女人的頭塞進了冰箱裏,不知過了多久,他開著車將冰箱深埋於一個正在建樓的工地裏。這一切絕對不像是編造的,只有身臨其境的人才能把這些細節說得如此詳盡。

“啊!”我終於忍不住低呼一聲,手機“咚”一聲掉落在地上,我忽然覺得身邊似乎有一個女人正在黑暗裏惡狠狠地窺視著我。

瘋子,這個老頭肯定是個瘋子!我這樣想著,幾乎逃跑似的離開了公園。

我一個人躲在出租屋裏,感覺全身都在發抖,我努力使自己冷靜下來,不行,我要報警,我要揭發這件恐怖的殺人案!

我的手指才按下一個鍵就頓住了,這一切都是從老人口裏聽來的,我沒有物證,沒有人證,甚至連屍體都找不到,我怎麽報警?

這幾夜我怎麽都睡不著,夜裏連連做著可怕的噩夢。

這天一早我便撥打了老人的電話,我實在不明白他為什麽要把這件事告訴我。

接電話的不是老人,而是前幾天在老人家門口遇見的男人,他是老人的兒子張覺。他的聲音透著疲憊:“我爸兩天前去世了。”

我震驚地站在原地,這一切都發生得太快了。

沒過幾天,我就在本市的報紙上看見了一條新聞,那是一條“尋屍啟事”,附著一張老人的屍體照片,下面的正文赫然寫著此老人於4月2日在白湖市醫院逝世,屍體當天下午不翼而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