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3/4頁)

我不費力氣就通過了考試,通常分數都落在令我滿足的“良好”档,這樣我就不會攤上什麽麻煩,有時間用來寫作。我寫了十幾個短篇故事,並且開始創作一部長篇小說,但卻一直寫不出幾個章節來。我用的是一台舊雷明頓打字機,爸爸從一棟房子的閣樓裏找到了它,修好,在我去上大學時把它當禮物送給了我。我重讀自己寫下的文字,一遍一遍地修改,結果文稿基本都被扔進了廢紙簍。每當我新發現一位作家,就會不知不覺地模仿他,好像一只猩猩看到衣著靚麗的美女,被愛慕之情淹沒了。出於各種原因,我不喜歡嗑藥。14歲時我第一次吸大麻,是在去紐約植物園的路上,一個叫馬丁的男孩帶了兩個大麻煙卷,我們五六個人躲在一個街角輪著抽,感覺到罪惡的水域把我們越吸越深。高中的時候我又抽過幾次大麻,在德裏格斯大道上陰暗的公寓裏喝過幾次廉價啤酒,酩酊大醉。讓我的朋友們也感到慶幸的是,不論是吸毒還是醉酒,我都不覺得其中有什麽樂趣。在那個年代裏,不走尋常路不會讓你得到一份體面的工作,而會讓你在某個背街小巷被一個癮君子捅死。我最終在學校努力學習,成績名列前茅,拿到了康奈爾大學和普林斯頓大學的錄取通知書——我選擇了後者,這可是進步青年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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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的電視節目,還不是各色的生活失敗者排隊演絕活,沒有俗不可耐的評委指手畫腳,也不會把人推進一個滿是蛇的池子裏取樂。美國的節目中還沒有白癡講故事,不像現在這般五光十色而空洞無物。不過我也不喜歡當時電視上虛偽的政治辯論,不喜歡無聊喜劇或者劣質電影裏面光鮮亮麗的少年。經歷過六七十年代的少數有良心的節目制作人和記者,雖然仍然掌管著一些工作室,但顯得和時代格格不入,緊張得仿佛恐龍看到了襲來的彗星,知道自己的末日即將到來。

但我很快發現,勞拉喜歡每晚定時服用一劑垃圾電視節目。她說,只有這樣才能讓她的大腦達到一種均衡,把白天獲取的信息一一分類、連接、存儲。所以公元1987年秋天我看了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多的電視,頹然地坐在她旁邊的沙發上,自討苦吃但樂在其中。我們對每個談話節目、新聞和肥皂劇指指點點,就像《大青蛙布偶秀》的包廂裏,那兩個吹毛求疵的老前輩一樣[17] 。

她沒有直接告訴我約瑟夫·韋德教授的事。直到萬聖節的時候我才得知她認識他。韋德教授是那時在普林斯頓任職的最重要的人物之一,凡夫俗子們把他看作天上來的普羅米修斯,向凡間揭示聖火的秘密。我們在《拉裏·金現場秀》[18] 上看到韋德應邀談論毒癮問題——在前一天,三個男孩在俄勒岡州的尤金市死於吸毒過量。顯然,勞拉和教授是“好朋友”——據她所說。我一定在那時就愛上她了,即使當時自己並沒有發覺。

[1] 伊朗門事件(Iran-Contra Affair)是二十世紀八十年代中期發生在美國的政治醜聞,指美國裏根政府向伊朗秘密出售武器一事被揭露後造成嚴重政治危機的事件。——譯者注

[2] 《大膽而美麗》(The Bold and the Beautiful)是由威廉·J·貝爾(William J. Bell)和李·菲利普·貝爾(Lee Philip Bell)導演的美劇。——譯者注

[3] CNN是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Cable News Network)的英文縮寫。——譯者注

[4] “當地人”指宣揚種族主義的美國三K黨,焚燒十字架是三K黨的一種代表性儀式。罵印第安人和焚燒十字架意味著嚴重的種族主義。下文中“我”所說的密西西比州是美國歷史上著名的蓄奴州。——譯者注

[5] 男子與女子高中(Boys and Girls High School):紐約布魯克林區一所非常古老的公立高中。——譯者注

[6] 約翰·斯坦貝克:美國作家,代表作有《憤怒的葡萄》《人鼠之間》《伊甸之東》等,1962年獲諾貝爾文學獎。——譯者注

[7] 二十世紀六十年代的美國發生了一系列政治和社會動蕩,其中最重要的包括越南戰爭、古巴導彈危機、肯尼迪遇刺等,以及伴隨政治危機而來的反越戰、反種族歧視和性解放運動。在政治失序與核戰爭的陰影下,美國社會爆發了自由、頹廢、反對傳統、無政府主義的風潮,這是對於中產階級式的政治保守、商業邏輯和技術崇拜的叛逆。——譯者注

[8] 愛之夏:1967年夏天嬉皮士在舊金山的一次集會。——譯者注

[9] “羅尼”是“羅納德·裏根”的昵稱。——譯者注

[10] 五月花:第一艘搭載歐洲殖民者來到北美的船的名字。——譯者注

[11] 戈馬克·麥卡錫:美國小說家、編劇。——譯者注

[12] 保羅·奧斯特:美國小說家、詩人、電影導演。——譯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