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少年遊春日杏花嶺,攜手探煙雨稻香村

“我們的時間不多了!”劉則軒一面整理衣襟,一面淡淡地說。

“怎麽?”桑衛蘭回頭問他。

劉則軒擡頭。

天上,是一輪皎潔的圓月。

過分完美,便意味著即將殘破。

“剛剛得到的消息。

東方楚已經開始清理財產,一個月內便可以完成。

如果那時東方慘案還沒有結果,他很可能就帶著若希兒回日本了。”

“這麽快就要走了?”桑衛蘭冷笑,“這也太沉不住氣了吧?”

“只有一個月!”劉則軒說著,不覺加快了腳步。

二人來到車庫。

劉則軒何等機敏之人?雖在黑暗之中,未開庫門,已覺得有些不對。

及開了車門,嚇了一跳。

車後座一個黑色的剪影。

輕衣長發,骨骼雋逸——不是夏諳慈是誰?

桑衛蘭吃了一驚, “你來幹什麽?快回去!”

夏諳慈微微一笑,“稻香村!”

“什麽稻香村?”

“桑老板決定的事,又怎麽會拖到明天?”夏諳慈冷笑,“你們總不會走著去吧?”

“荒郊野嶺,你去那裏做什麽?”

“找人嘛!”夏諳慈微笑,“你們別想瞞過我!”

“你是怕我做人家的女婿吧!”桑衛蘭上了車,順手將車門關上。

“這個……”劉則軒還有些猶疑,“夏老板也去,這不大合適吧。”此去吉兇未測,帶上個女人,總是不大方便。

“去吧!去吧!”桑衛蘭揮了揮手。

劉則軒點了點頭。

汽車轟鳴著,一路絕塵而去。

稻香村位於上海南郊,不過是一個二、三百戶人家的小村落。

綠樹掩映,花柳成蔭,泥瓦柴扉,儼然世外桃源。

只是交通不便,滿路泥濘。

如今在黑夜之中,眼見點點燈火。

耳中時聞雞鳴犬吠之聲。

劉則軒選了一個偏僻之處,遠遠地停了車,剛打開車門,便蹲在地上仔細察看,桑衛蘭忙問:“怎麽了?”

“有人來過!”

桑、夏二人忙下了車。

泥濘的小路上,果然有汽車剛剛碾壓過的痕跡。

夏諳慈冷笑,“我就說沒那麽簡單!”

“這車最多兩小時前到的,開得很急,看車輪像是別克的。”劉則軒一字一板地說。

“這車是誰家的?”桑衛蘭問,劉則軒愛車,上海的名車他如數家珍。

“不好說,”劉則軒皺了皺眉,“大興車行都是這種車,太多了。”

“別是村裏人租的,”夏諳慈忙道,“咱們倒在這裏疑神疑鬼。”

“大小姐,”劉則軒苦笑,夏諳慈十指不沾陽春水,不知道鄉下人的難處,“這個稻香村,男的出去做苦力,女的當大姐娘姨,哪有閑錢租車?”

“沒錯,”桑衛蘭點頭,“三更半夜的,急急地趕到這裏來,一定有鬼!”

“莫非……有人趕到我們前面來了?”

桑衛蘭不語,夏諳慈所說,也正是他所擔心的。

那封帶著香氛的,神秘的信,能送給他,就不能送給別人?

“這樣,”劉則軒沉穩地說,“我去看看這車開到了哪裏,相信開車的人還在村子裏。”

桑衛蘭點頭,“好,你要當心!”

桑衛蘭與夏諳慈沿著狹窄泥濘的田埂前行,一邊是無垠的稻田,一邊是木制的籬笆。

向下望去,低矮而黑的土房裏,點點昏黃而溫暖的燈火。

在外飄泊的遊子,會有多羨慕這平靜而安穩的生活?

遠遠地,田埂上迎面走來一個人,步履有些踉蹌,“三十年來辨孔竅,幾番得眼還迷照,一見桃花參學了,呈法要,無弦琴上單於調……無弦琴上單於調……”

夏諳慈聽清歌詞,不覺立住了,捏了捏桑衛蘭的手。

“怎麽了?”

“在這裏,怎麽會有人唱這個?”

那人越走越近,身材瘦小,普通的農家裝扮,滿身的酒氣,遠遠地便滿臉堆笑,“二位,這麽晚還沒睡呢?”

桑衛蘭笑道:“你不也是?”

兩人呵呵一笑,那人手裏提了兩個酒瓶,村裏人家,長夜無事,幾個鄰裏聚在一起喝上兩杯,也是常事。

“兩位,是找人吧?”

“沒錯,請問稻香村二十號是哪一家?”

“哦,”那人不假思索,“就是最裏面的那一家,唐先生人還和氣,不過不大和別人來往的。”

桑衛蘭有些詫異,這醉漢回答得太快了,像是有備而來。

“這幾天,有別人找過他嗎?”

那人一愣,“有,有!”

“是個什麽樣的人?”

“年紀輕輕的,個子不高,長得挺清秀。”

“是男人嗎?”夏諳慈問了一句。

“啊……”他猶豫了一下,“是,是男人。”

夏諳慈心裏有點好笑,是男是女這麽簡單的問題,也值得想一下?

“那人叫什麽?”桑衛蘭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