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另一個疑點(第3/5頁)

正在我一邊想一邊往外走的時候,卻聽到有人在樓道口大聲叫我。

我擡起頭,就看到劉正站在走廊另一頭一邊向我揮手一邊大聲叫著我。於是我緊走兩步,到了他旁邊,笑道:“劉局,真巧,我正要去找你呢!”

劉正風塵仆仆地站在那裏,聽到我這句話,詫異地問道:“你知道了?”

“知道什麽?”

“陸華還活著!”劉正臉上露出一絲欣慰。

我大吃一驚,以為自己的耳朵聽錯了。當時我明明看到子彈確實射進了陸華的腦袋,而且他那滿臉模糊的腦漿還歷歷在目,現在聽到這個消息,我實在難以相信。於是張大了嘴巴問道:“陸華還活著?”

劉正微笑著點了點頭,道:“是的,他還活著,不僅還活著,而且已經恢復了正常的狀態!”

※※※

當我站在病房門口,看著頭上裹著一層層繃帶的陸華眼睛清醒地看著我時,我才從剛才的驚訝中反應過來。

是的,陸華沒有死,這聽起來有點匪夷所思,但是當我搞清楚了這件事情以後,也就不覺得有什麽奇怪了,只是為陸華的僥幸而感到慶幸而已。

子彈確實射入了陸華的頭顱,但卻是貼著他的顱骨穿過的,不知道當時是因為劉正不願意親手打死自己的得力幹將,故意擡高了射擊的目標,還是黑夜裏視線模糊,靶心不準,更或者陸華在聽到槍聲以後,本能地躲閃了一下——以他當時所擁有的速度,造成這種傷害已經算是意外了。

但不管什麽原因,子彈確實貼著陸華的顱骨洞穿而過,沒有傷到他的腦子,而是打破了他顱骨上那個正在迅速脹大的膿包,我看到的所謂腦漿只不過是黏稠的膿液而已。本來膿液是黃色的,顏色和腦漿有很大不同,但清晨的朦朧天色使我忽視了這個不算細小的差別。在中彈之後,陸華就昏迷了,看到他那種血肉模糊的慘狀,我自然也沒有心情去試探他是不是已經停止了心跳,所以稀裏糊塗將他歸入了死亡的陣列當中,直到醫院的救護車將他當成了一具沒有呼吸的屍體,蓋上一層白布和其他死者一同放在車裏。很可能是沿途的顛簸使他發出了痛苦的呻吟,司機以為詐屍,嚇得不等車停住就跳了下去,等劉正揭開白布查看究竟時,才發現血肉模糊的陸華已經睜開了眼睛。

這是一件好事情,那個具有特異能力但神志模糊的陸華已經遠離而去,清醒的陸華又回到了我們的身邊,這確實是不幸中的萬幸。雖然他曾經殺死了自己的兩位同事,雖然他曾經劫持過白楓,雖然他曾經試圖將我和任市長置於死地,但這不是他的罪過,現在也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他沒有死!

我看到躺在病床上一動不動的陸華道:“陸隊長,你……終於醒了!”

陸華眼中泛起一陣潮濕,看了我一眼,慢慢地將頭轉到一邊,愣了好一會兒才說:“我要是永遠都醒不過來多好!”他聲音支吾,有點吐字不清,我將他發出的音節在腦子裏過了一遍,才明白他說的是什麽。明白他的意思之後,我回頭看了一眼劉正,他臉上露出了苦笑。

我想再安慰他幾句的時候,劉正卻在我背後扯了扯我的衣服,將我引出了房門。

陸華沒有再看我們,只是緊緊閉著眼睛,兩滴淚水順著滿是胡茬的臉頰流下來,滴落在頜下那層厚厚的紗布上。

我們沿著走廊走出很長的一段距離,劉正才停下了腳步,說:“他都知道了!”

其實,我見到陸華那種痛不欲生的表情就已經猜出來了:“是你告訴他的?”

劉正點點頭,道:“他醒過來之後,見到身邊躺著的屍體,情緒就開始變得有點失控,一直疑心是自己殺死了他們,甚至好幾次用頭撞車上的鐵柵欄。我們給他打了好幾針鎮定劑,但卻絲毫不起作用,沒有辦法,我只能一五一十地將經過跟他說了!”

“你也說了老方和小周的事?”我吃驚地問。車上死去的同伴其實並不是他所殺,所以他不用良心不安,至於劫持白楓和我遭受攻擊的事情,也沒有發生難以挽回的後果,我想他之所以耿耿於懷自責不已的原因是因為老方和小周的遇難。

劉正搖搖頭,道:“我沒有說,但是他好像知道是自己的過錯。因為等我將他如何被我一槍打暈的事情講完以後!他就說:‘局長,你不該救我,你應該再給我補一槍,我殺死了老方,我殺死了小周,現在我又劫持了白楓,還試圖殺死異先生和任市長,你讓我怎麽還有臉活著?’”

我能體會陸華此時的心境,那是一種深深的負罪感,任何人在做出了這種難以挽回的事情之後,都會因為心底的良知而飽受折磨。那是一種折磨,更是一種煎熬,這種煎熬遠比身受酷刑還要難受,而且無休無止,永難釋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