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祭湖(第2/5頁)

“也許現在的女人都很現實,誰願意嫁到這麽個與世隔絕的窮鄉僻壤中來!”

我微微笑笑,道:“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這無可厚非!”

“今天早上天還沒有亮,我就聽到蔡峰的父親出了院子,不知道他去幹什麽?”白楓又說。

我剛想搖搖頭作為回答,突然想到了昨天老頭兒的話,於是說:“也許他去找神婆婆了,這個葬禮一定要她來主持!”

“為什麽?”

“因為,蔡峰死得很冤枉!”我望著遠處沐浴在清晨美麗的霞彩中的壓龍山道。

【二】

其實所謂的神婆婆並不是一個有著特殊神通的仙人,她只是一個年紀很大的老太太。幹瘦而佝僂,上身和下身的弧度幾乎彎成了九十度,滿頭白發,拄著一根彎彎曲曲的拐杖,臉上的皺紋層層疊疊,好像被犁過的田地,將本來的面目全部隱藏在像幹裂的橘皮一樣的皺紋下面。她看向放在桌上的骨灰壇時是一種冷冷的神色,好像在她眼裏,壇子裏裝的只是一把灰塵,而不是一個原來活蹦亂跳的青年的骨灰!

其實在她來的時候,蔡峰家裏已經聚集了許多村民,大家臉色沉重地向蔡成父子說著各種安慰的話,直到這個老人來到以後,大家才站起身,全部住了口,靜靜地等待她的吩咐,去做著各人應該去幹的事情。

老人看向我們時,微微怔了怔,還不等我們作何解釋,蔡成已經緊張地將我在火車上跟他說過的身份說了出來。

老太太的聲音幹澀而冷漠,好像是大漠裏吹過來的烈烈冷風:“既然兩位是外地的客人,那就再好也沒有了,本來我們是要想辦法幫助小峰消解冤孽的,現在有了活人,就比從山裏捉下來的山雞要好得多了!”

白楓聽到老太太將我和她與山雞相提並論,一股怒氣就湧了上來,上前兩步想要說幾句話,但我伸手拽住了她,接口說:“如果真能幫助死者靈魂安息,這當然再好不過,可是,我們能幫上什麽忙?”

神婆婆冷冷的目光從我們兩人的身上緩緩掃過去,嘶啞著聲音道:“其實也沒有什麽,待會兒我們會用一輛騾車將小峰的骨灰馱到墓地裏去,你們只要上了車,一前一後坐在骨灰的兩邊,四只手拉在一起,將骨灰圍在中間就成了!”說到這裏她佝僂著身子向我們走來,伸著僵硬的一張面孔,冷冷地說:“記住了,在路上你們不許說話,也不能松開手,不然,冤魂出了骨灰壇就會四處遊蕩,入不了輪回,給生人招災惹禍!千千萬萬不能松手!”

我聽著她冷冰冰的聲音在耳邊回蕩,感到渾身都好像被一股冰冷的寒氣籠罩了,不禁微微打了個寒噤。

【三】

騾車已經準備就緒,就停在門口的路上。車子用花花綠綠的紙幡圍著,紙幡上畫著猙獰可怖的兇神惡煞,還有我曾經在那個骨灰壇上見到的怪異符咒。我知道這些東西都是為了壓制蔡峰冤死亡靈的,使他能夠老實地待在骨灰壇,不出來作祟!

其實,雖然我相信一些迄今為止還不能認知的力量可能存在,但我對這種顯然是封建迷信的做法卻一直不以為然。這些做法只是愚昧而又脆弱的普通山民的一種自我安慰罷了,實際上起不到任何作用。但是,既然想查清楚事情的真相,我們又必須和這些迷信做法結伴同行。

我拉著白楓極不情願的身體費了半天勁,終於爬上了有一米半高的騾車。並非是我和白楓面對這種高度真的會舉動艱難,而是為了隱藏我們的真實身份!

透過密密麻麻的彩色紙幡,我能看到街上聚了很多的人,不慌不忙地做著自己的事情,而這些人大部分是男人,就算見到幾個婦女,也大都是年歲很大的老人,年輕婦女幾乎一個也沒有。

農村的白事和城市有很大不同。在城市裏,親人故去,除了很近的親屬以外,其他外人是不會參與進來的,尤其是到了現代社會,殯儀館已經承擔了家屬的大部分工作,送喪幾乎成了一個歷史名詞,喪事也幾乎成了一家人的事情。但在偏遠的農村,幾千年流傳下來的喪葬傳統並沒有多少改變,一家的老人故去,全村的男女老少都會參與進來,送喪的隊伍幾乎可以稱得上浩浩蕩蕩,就算不是親屬的外人都會在看到這種場面的時候,感嘆世事無常,為死者喟然落淚。

但在農村,蔡峰的情況又不同了。這屬於夭亡,也就是未成年就死了,雖然他已經年屆三十,早已成年,但在農村,判斷一個人是否成年的標準不是年紀而是看是否娶妻生子,蔡峰已經娶妻,但子女(我不知道那是一個男孩還是女孩)尚在母親腹中,喪葬時是沒有子嗣為他披麻戴孝,摔盆砸罐的。一般情況下,這種葬禮都很冷清,大部分人家會將死者草草埋葬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