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歸隊 8(第2/7頁)

“這不關你事。”

“你不告訴我,朱利安也會說的。我更希望是你來告訴我。這裏邊也許包含著什麽真相。”

“十萬英鎊。”

“你看見錢了嗎?”

“朱利安·伊舍伍德是什麽人,咱們還不知道麽?他會在韋切利奧出手之後付給我錢,即使到了那會兒,我很可能還得逼著他把錢吐出。”

“啊,這兒還有一幅倫勃朗。多少錢?”

“這個活兒很快,為了去佳士得拍賣的。工作量不大,上一道光澤漆,也許再加點修整。我還沒估算價格。”

沙姆龍從韋切利奧前走開,挪到了加百列放置油彩的推車前:“這些日子你用的什麽身份?”

“沒用你們給的那些,你就是因為這個納悶吧?”

“意大利人?”

“是啊。你的身份呢?”

“魯道夫·海勒。”

“啊,海勒先生,我最喜歡的名字之一。我相信海勒先生近來的工作還不錯吧?”

“有喜有憂。”

加百列打開了一整排熒光燈,將燈光投射在沙姆龍身上。

沙姆龍眼睛一眯:“加百列,把這玩意兒關了。”

“我知道你更喜歡在黑暗裏工作,海勒先生,不過我要看見你的臉。你想要什麽?”

“咱們出去兜兜。”

他們沿著一條高樹夾道的窄路疾駛著。加百列單手駕車,而且開得很快。沙姆龍請他開慢點,加百列卻把油門踩得更狠了。沙姆龍使勁抽煙,想用煙霧來懲治他,加百列卻把車窗往下一搖,車廂裏立刻灌滿了寒氣。沙姆龍只好屈服,將煙頭拋進車外的黑幕中。

“你知道巴黎的事了嗎?”

“我看了電視,讀了報紙。”

“他們幹得不壞,巴黎那幫人——很久以來我們都沒見過這麽利索的身手了。他們的行動不亞於‘黑色九月’。他們不是砸幾塊石頭的小賊,也不是身上綁了五十磅炸藥闖進市場的傻小子。他們是專業高手,加百列。”

加百列專心開車,對沙姆龍抑揚頓挫的演說渾不在意。然而他心中已經有所反應,而且他並不喜歡這種受刺激的感覺。他的脈搏加快了,手心也濕了。

“他們有個很大的團隊——十個,也許十二個特務。他們有錢,交通工具,假護照。三十秒的工夫就把一切都搞定了。一分鐘之內,所有行動人員都撤離了橋面。他們都成功地逃脫。法國人什麽收獲也沒有。”

“這些和我有什麽關系?”

沙姆龍閉上眼睛,背了一段《聖經》的經文:“我向他們大施報應,發怒斥責他們。我報復他們的時候,他們就知道我是耶和華。”

“《以西結書》。”加百列說道。

“我認為如果有人殺了我的同胞,我就得殺了他,一報還一報。你認為對嗎,加百列?”

“我曾經是這麽認為的。”

“最好別改主意。我認為,如果有個小子拿起一塊石頭打算砸我,我就該在他沒出手之前把他一槍撂倒。”沙姆龍的打火機在黑暗中亮起來,光影在他臉上的皺紋間搖曳著,“也許我是個古董了。我還記得當年阿拉伯人燒光搶光了我們的定居點,我就擠在母親的胸脯上,三七年大罷工的時候,阿拉伯人殺了我父親。我有沒有告訴過你?”

加百列打起精神,專注於康沃爾郡蜿蜒的道路,什麽也沒說。

“他們也殺了你父親,在西奈[1]。你母親呢,加百列?父親死後她又活了多久,兩年?三年?”

事實上,只有一年多一點,加百列心想。他還記得當年如何安葬了罹患癌症去世的母親——就在一道山坡上,俯瞰著伊茨雷埃勒山谷。“你想說明什麽?”

“我的主旨就是,復仇是正當的。復仇是健康的行為。復仇是純潔的行為。”

“復仇只能引來更多的殺戮,然後是更多的復仇。我們每殺一個恐怖分子,就會有下一個小子跟上來,拿起石頭或是槍。他們就像鯊魚的牙齒,損毀了一個,就會在原來的位置再長出一個。”

“那咱們就該無所作為?這是你想說的,加百列?我們就該站在一邊,束手待斃,眼看著這幫雜種殺害我們的人民?”

“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梅賽德斯-奔馳穿過一座黑沉沉的村莊,沙姆龍沉默了一會兒。

“你看,這也不是我的創意。是總理,他希望和巴勒斯坦達成和平,可是如果極端分子總是往陽台上扔番茄,他就實現不了和平。”

“從什麽時候起變成了反戰分子,阿裏?”

“我個人的意見無關宏旨,我只是保密機構的公仆,執行他的命令而已。”

“胡說八道。”

“好吧,我認為我們簽了和平協議以後也未必比先前更安全。你想聽我的觀點嗎?除非猶太人都給他們趕下海,否則巴勒斯坦人心裏的邪火就不會熄滅。我再告訴你一件事情,加百列。我情願和一個不共戴天的仇敵疆場上廝殺,也不願意和一個披著朋友外衣暗地裏找便宜的敵人明爭暗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