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 威尼斯的一家教堂 36

羅馬

很少有人知道傑梅利醫院的十一層還有幾間房間,它們歸一位教士所有,精小而簡單。其中的一間房裏擺著一張病床,另一間裏擺著沙發和椅子。第三間房裏有一個私用的小隔間,門外的走廊裏有一張警衛用的桌子。總會有人在這裏站崗,就連屋子空著的時候也是一樣。

梵蒂岡發生槍擊案之後的幾天,這幾間屋子就被一位不知姓名的病人占用了。他受了重傷:顱骨破裂,椎骨粉碎,四根肋骨斷裂,全身大部分皮膚擦傷。他已經接受了緊急治療,目前為止,因腦水腫而導致顱壓過大的致命危險已經有所緩解,不過他仍然處於深度昏迷中。由於背部受傷嚴重,他只能趴在床上,頭向著窗戶這邊。氧氣罩幾乎蓋住了整張腫脹的臉。青黑色的眼瞼一直緊閉著。

多種跡象表明,這位病人是個重要人物。路易吉·多納蒂神父,這位教皇秘書每天都要打來好幾通電話詢問他的病情,兩個貼身保鏢守在病人的門外。另外,這位病人能住進這裏也同樣令人驚訝——傑梅利醫院十一樓的這個套房是給一個人專用的,那個人本該是羅馬天主教的教皇。

頭四天,只有兩個人來探望這位病人,一個是個子高高、留著長卷發的黑眼睛美女,還有一個面色堅如磐石的老人。那個女孩兒說意大利語,老人則不然。看護人員原來還以為老人是這位病人的父親,不過後來才知道這種猜測是錯的。兩個前來探望的人一直在客廳裏守著,像是紮營了一樣,一步沒有離開過。

老人好像很關心病人的右手,這讓看護人員感覺很奇怪,因為病人其他部位受的傷遠比手部嚴重。有人請來放射線專家為病人做了X線照射。病人的右手虎口部分有一道很深的傷疤,這種傷是近段時期無法完全治愈的,不過整形專家說,雖然經歷了大事故,但這只手還是能完整保住。

第五天的時候,病人床邊放了一把祈禱椅。傍晚的時候,教皇來了,身邊跟著多納蒂神父和一名瑞士侍衛。教皇在那個失去意識的病人面前跪了一個小時,閉上眼睛為他祈禱,然後伸出手輕輕地拉住了病人的手。

當教皇站起來的時候,目光落在了床頭掛著的木刻耶穌受難像上面。他盯著它看了一會兒,然後伸出手指畫了個十字。他靠近多納蒂神父對他耳語了幾句。教士到床邊慢慢地把雕像從墻上拿了下來。

病人在接受教皇探望的二十四小時後,右手終於能動了:那手—次又一次地做著同樣的動作;先是擊三下,然後輕拖一下。啪,嗒……嗒……嗒……啪,嗒……嗒……嗒……這種跡象讓醫護小組內部發生了爭論。有人說這不是自然的痙攣現象。其他人覺得這是抓捕動作引起的後遺症。那個高個子女孩兒告訴他們,這既不是痙攣也不是抓捕動作:“他是在畫畫。”其他人明白了。“他很快就要醒來了。”

第二天,也就是他入院後的一周,這個不知姓名的病人短暫地恢復了意識。他慢慢睜開眼睛,在陽光下眨了眨,用疑惑的眼神看了看那位老人的臉,好像不認識他一樣。

“阿裏?”

“我們一直在擔心你。”

“我渾身都受傷了。”

“我知道。”

他擡起眼睛,看了看窗戶:“這是耶路撒冷嗎?”

“這裏是羅馬。”

“哪裏?”

老人又告訴了他一次。病人戴著氧氣罩,虛弱地笑了笑。

“基婭拉……在哪兒?”

“她就在這兒,一直都沒離開過。”

“我……抓到他了嗎?”

還沒等沙姆龍回答,加百列閉上眼睛,再次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