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古瓷舊片

這件青花龍紋高足杯,品相確實不錯。否則,蕭錯不會看了又看。但在眼看、手摸、鼻聞了一陣後,蕭錯便覺出這件東西有些不靠譜,他對許胡子說:“這高足杯器形還算規整,但腹下部太肥,高足上端部分太粗,下端外撇不夠。”

這話說得許胡子心裏一緊,但他還是很堅定地說:“這種缺陷不能斷真偽,真品也會有這種缺陷。”

蕭錯把高足杯往許胡子跟前湊了湊,又說:“你再看這高足、下腹部分疙瘩釉,十分明顯,元青花偶爾也有這種現象,但沒有如此嚴重。真品足墻內側火石紅明顯、鮮亮,放大鏡下呈現細小的點狀,這是胎中含鐵質較多的緣故。而此杯,足內墻火石紅太淡、偏黃,胎體不見糯米狀,高足處旋紋不規矩……”

許胡子聽到這兒,“嘩”出了身冷汗,心都快蹦到嗓子眼兒了,急忙解釋:“高足處旋紋不規矩,這可能是青花瓷生產尚處於不成熟期的緣故。你看這青花發色淡雅,是元朝青花發色典型的一種。繪飾線條流暢,特別是起筆、收筆、翻轉皆用筆自如,中鋒、偏鋒運筆交代清晰,這在元青花中並不多見。”

蕭錯心裏明白,如今不給這哥們說醒,他是很難讓自己走出這間房子的,於是他繼續說道:“真品高足處旋紋不規矩,但不會像這個杯子有這麽明顯的做作痕跡。還有最主要的問題,就在於這上面的青花發色不統一,龍的頭部發色偏灰,身體發色卻偏藍,說明作者在調配顏色時猶豫不決。”

許胡子把眼睛睜到最大,恨不能使出吃奶的勁來與蕭錯爭辯:“呈色不一,也是元青花常有的現象。”

“盡管元青花中也有呈色不一的現象,但只是一種色彩中的色差,絕無兩種色彩。這杯子繪飾粗看還行,線條也還算流暢,特別是龍首,神態很生動,但仔細察看後,你會發現,口沿部分線條十分生硬,用筆滯澀,深處太深,淡處太淡。真品青花無論粗放與精細,線條中間都透露出行雲流水的氣息,是現代仿手所無法企及的。”

許胡子仔細再看那紋飾,腦袋就“嗡”的一下,血撞面門,舌頭根子發硬,說話自然也不順溜:“你……你這是什麽……意思?這杯子上有海撈……是從海裏打撈上來的,還有龍紋呢……”

“別逮著條『龍』,就往皇上那兒靠。我當你是哥們才勸你一句:餡餅不是撿來的,不要低頭走,餡餅是天上掉下來的,要時刻擡頭盯著看。仿手只要把瓷器放在海水裏半年以上,就會生成和真海撈沒什麽兩樣的皮殼。如果把海撈痕跡當做抓寶依據,那可比抓手雷危險多了。”

“你快別跟我繞彎了,你就直說吧,為啥說它燙手?我……我頂得住!”許胡子話說得挺堅決,可聲音卻很顫抖。

“明說吧,這只青花龍紋高足杯,是現仿元青花龍紋高足杯,離開瓷窯不超過十年,在海水裏泡了不足兩年,是開門的瞎活,能不燙手嗎?”

許胡子嚇得臉色煞白:“你……你真敢肯定?”

“我是吃掌眼飯的,不能肯定,我還指望什麽混飯!你帶回來的這個東西,確實不錯,別說蒙你,就是蒙猴渣,也是綽綽有余。我估計著,這東西肯定是哪個王八蛋拿去蒙老外的,結果,出口轉內銷,土地雷漂洋過海,回來把你給炸了。”

“不可能!”許胡子完全發急,在房內轉悠半天,找出一個布袋,放在蕭錯面前,說,“這是他前幾天給我的瓷片。猴渣也幫我驗過,全是真品,不信你來看看。”許胡子打開盒子,裏面放著二十幾塊瓷片。

蕭錯仔細看了看,說:“這些瓷片確實是真品,賣主敢拿它當魚餌,應該是個善設圈套的『套爺』。”

蕭錯在翻看瓷片的時候,手突然停住,他拿起兩塊青花瓷片,雖然殘缺,但能看出是彎月梅紋的繪飾。蕭錯越看越覺得那瓷片眼熟,他在放大鏡下,仔細觀看:“這瓷片也是那『套爺』給你的嗎?”

“是的,我當時覺得這瓷片不像海撈,不夠年代,還問他從哪兒來的,他說是在紅丹河附近撿的。”

“紅丹河附近?這『套爺』你認識嗎?是咱行裏人嗎?”

“不認識,野路來的,說是個潛水愛好者。先是給我看了這個高足杯,我沒信他,他就給我這些瓷片。我找了猴渣,還找了幾個玩瓷的人看了,除了你手裏這兩塊,不能確認外,都是真品。”

“瓷片是給你的,還是賣給你的?出貨時間是你們約好的嗎?”

“瓷片沒花錢,就是想證明那杯子是真品。本來沒約好,今天一早,他就打電話給我,說如果不要的話,他就轉手給別人了。我一聽,撒腿就去了,誰叫我好這口兒呢!”

“你說你這些年來,在外邊都買了多少瞎活了?每次說你,你拼了老命似的犯倔,尤其是不把那些江湖人等放在眼裏。這不是拿銀子PK撿漏嗎?行啦,吃一塹長一智,留著吧,和你這些瓷器活放一塊兒,唉,多好的古瓷鑒別教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