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匪夷所思

【1】

一只雪鸮,迎著風雪,穿過紅丹河,在格格出事的地方盤旋了幾圈,朝著蕭家老宅驟然俯沖下去,穩穩當當地落在了蕭錯的窗台上。

蕭錯望著窗外,耳邊全是汽車的碾壓聲、格格的慘叫聲、骨骼的碎裂聲,還有他孩子的哭泣聲。格格死了,帶著他的骨肉,死得支離破碎。在沒有找到兇手之前,他就要不斷地提醒自己,格格不會就這麽簡單地死去。

她不想活著嗎?不,她想活,她就要做媽媽了,她失明的眼睛就要看到全世界了。沒有人比她更渴望活著,直到最後一刻,她還在堅持著,要爬出危險區域。

在沒弄清楚虎爾赤幸存原因之前,他一直認為,格格的死僅僅是一場不可避免的謀殺。直到他見到狄康手上的老嘎烏,他才明白,格格在最危險的時候,並沒有讓虎爾赤去救自己,而是堅持讓虎爾赤去追回老嘎烏。難道格格這麽做僅僅是因為老嘎烏是他母親的遺物嗎?不,嘎烏可以尋找回來,而生命不可以。

這就說明,格格在受害之前就已經意識到,老嘎烏不僅僅是蕭錯母親的遺物,而且,還藏著重要的秘密。

有什麽秘密能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有什麽秘密值得一個女人犧牲自己,離開相依為命的愛人?

如果那天不是他親眼看見格格躺在血泊裏,如果不是何曉箏親口告訴他,格格懷著他的孩子,他到現在也不相信格格已經死了。可那天在鬼街口,他明明親眼看到了一雙和格格一樣的眼睛,這些都不是幻覺,都是真實存在的。這點,蕭錯十分肯定。

格格究竟是誰?到底是瞎了,還是沒瞎?死了,還是沒死?格格為什麽要跟他交換老嘎烏?為什麽要出去?那些人為什麽要殺掉格格?為什麽?這都他媽的是為什麽?

現在,格格留給蕭錯的除了一枚婚戒,還有一把九羅漢燒藍老銀鎖和書桌上這些淩亂的畫。

格格究竟在畫什麽?像衣服,像胡子,像帽子,像眼睛。是人?是什麽人?格格的親人?父親?爺爺?什麽樣的人才能在她的記憶中揮散不去呢?

在蕭錯心中,這個女人身上的任何一點都值得他去愛,悲傷盡情地來吧,但要讓它盡快地過去。於是,他握緊了拳頭,狠狠地在墻上捶著,越是疼痛,那種恨就越來越深,越來越多……

一秒,兩秒,三秒……

格格已經離開他144小時了,現在,所有的死亡不僅僅是一案扣一案,一環扣一環,而且是一人扣一人。老嘎烏還在狄康與何曉箏手裏,他們倆此時卻都被狄中秋困在醫院裏,這樣下去,就意味著整個案件停滯不前。

漸漸地,他開始自責,開始動怒,開始悔恨,他開始收拾東西,與其在家煎熬,不如趁夜黑雪大,把何曉箏和狄康弄出來。他收拾了半天,只裝了個平板電腦和琀蟬,以他素來思維謹慎的習慣,只能說明他在此時此刻,已經沒了理智。

就在蕭錯急匆匆走下樓後,雪鸮突然笑了一聲,朝紅丹河方向飛去。王媽問蕭錯去哪,蕭錯只是叮囑王媽:“雪鸮笑著朝紅丹河那邊飛去了,你抽空去看看,我怕有人出事了。”

蕭錯找到猴渣時,猴渣正火急火燎地打聽高娃的下落。自從他收了琀蟬,滿以為能發個橫財,可是事情的發展大大出乎所料。葬狗坡事發之後,猴渣著實被刺激得不輕,格格死得疼人不算,就連高娃也不見了人影。

蕭錯拉著猴渣一口氣跑到醫院樓下,就覺得自己的心要從胸膛裏跳出來了,再不快一點就來不及了。可何曉箏和狄康被關在醫院的第八層樓,無論從上往下,還是從下往上,想爬到這個高度都是一個險活,再加上寒風怒吼,漫天飛雪,更是鋌而走險。

無論如何,他都要快點,再快點,讓何曉箏和狄康離開醫院,抓緊每一分每一秒去破解格格的死亡。他確信,池文青會幫助他成功解開駝皮之謎,找出那些幕後的推手。

【2】

何曉箏與狄康被關在了同一間特護監視病房裏,一切行動,不僅有護士照看,而且還有狄中秋手下看護。狄康知道,只要狄中秋再關他幾天,他就會因病退出調查蕭楚格專案組。

狄康也為此怒火中燒,一個富二代做警察,怎麽就這麽難?他對狄中秋發了好幾次飆,但都無濟於事。

狄康雖然住在病房裏,但腦袋也沒閑著,他按照蕭楚格死亡路線:血泊──嘔吐物──琴譜、包──拖拉區──屍體──斷肢,擺了一堆玩具汽車,反復演練她出事時的車行軌跡。

狄康說“左轉”,小汽車在倒車;狄康再說“右轉”,小汽車卻是往左轉;狄康瞪著眼睛叫“停下”,小汽車索性一直沖到門口。

何曉箏忍不住說了句:“你對工作的執著,真令人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