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非常毒殺

【1】

鬼街口,樹影婆娑,靜得甚至可以聽到血液循環的聲音。街口深處,緩緩停下一輛車,緊緊盯著解剖室的窗口。

誰也不能想到,犰狳開膛破肚之後的答案,居然讓何曉箏與狄康瞠目結舌。

何曉箏指著犰狳血腥的內臟問狄康:“如果躺在你面前的是一個人的話,你該怎麽解釋內臟破裂?”

狄康說:“除非是用尖銳物插刺或子彈射中,否則內臟很難破裂。”

何曉箏點點頭,說:“如果沒有外傷,內臟卻爆裂流血,在我們法醫學研究中,就是中了毒。”

“犰狳死於毒殺?”

狄康仔細去看犰狳的皮膚,呈現黑紅褐色,皮下脂肪組織開始崩解,屍體像塗了油脂一般,閃亮發光。屍肉變成黑褐色,有深紫紅色網絲浮現,他基本能推測出,這不是中毒那麽簡單,而是一種劇毒現象,和秋萍的死因基本如出一轍。

狄康立刻提取樣本,叫人送去化驗,要盡快弄清楚的是犰狳中的什麽毒,才能判斷出它的中毒方式,盡快找出下毒來源。

何曉箏撩開秋萍的頭發,指著脖子上的淤傷說:“秋萍頸部的淤傷,向兩側斜引向上,溝痕淺淡,底部和邊緣沒有明顯出血征象,但有繩索花紋印痕,溝痕邊緣還有輕度擦傷。如果秋萍是中毒而死,就很難解釋出她脖子上那道淤傷是怎麽來的。”

狄康看了看秋萍沒穿鞋子的腳,對何曉箏說:“從死者腳上的汙跡形狀上看,她最後的行走方式,是倒退。”

何曉箏點了點頭,說:“兇手有可能是從後面,勒住她的脖子,往後拖拉,而導致她一只鞋子脫落,往後倒退。秋萍被兇手拖到巖石邊,下毒致死。”

狄康擦了擦頭上的汗,這個解釋,看上去似乎合情合理。但是,如果用繩子去拴住犰狳的話,它首先要做的就是反抗。人類比動物的預感能力強,當秋萍意識到危險時,所表現出的是與敵人進行生死搏鬥。如果秋萍是先被兇手勒住脖子,拖到巖石邊,那她至少有一兩分鐘的掙紮時間。可秋萍除了表情驚恐外,還保持著打電話的姿勢,這就說明,她死前沒有和兇手發生任何搏鬥。

狄康想得不錯,人的生命力是很頑強的,一般來說,人體在遭遇到致死性暴力的襲擊後,並不是立即就咽氣的,不管願意不願意,那段或者長、或者短的垂死掙紮,很多人都無法逃避。

何曉箏再次將目光集中到秋萍脖子上,她要盡快判斷出,死者想利用這個痕跡告訴她什麽?當何曉箏翻過死者脖子後面時,她立刻推翻了自己的猜測。如果兇手從秋萍身後勒住她的脖子往後拖,這個過程出現的溝痕可發生在任何部位,勒溝呈水平圓環狀,沒有中斷的現象,深淺也比較一致,在繩結處會有結扣痕。而死者的溝痕經下頜角後於耳後,就消失不見了。

何曉箏心裏有點暗火,也不好發作,在現實面前,她迅速地完成了思想鬥爭,並肯定了自己的判斷:這不是勒痕,是縊溝,就是人在上吊時,縊繩在死者頸部留下的壓痕。因為死者頸部縊溝,呈馬蹄形“U”,上口呈“八”字,沒有交叉,沒有打結,下深上淺,是前衛開放式繩套懸空造成的,這是比較傳統的上吊方式。

這又是個什麽現象?如果是勒痕,那麽還有個推測,如今換成了上吊的縊溝,該如何解釋?

除此之外,還有更難以置信的現象,那就是何曉箏發現淤傷上面有很多附著物,她小心提取出來。這麽一提取不要緊,汗流了下來。附著物的主要成分是顏料、油分、香料和色素,很明顯,這是女人化妝用的遮瑕霜。

這讓何曉箏極端抓狂:“如果是自殺,通常都會先化妝後上吊,其間,繩索會抹去一部分遮瑕霜。可秋萍為什麽先上吊後化妝?”

狄康東撓撓西抓抓,顯然有點莫名其妙,他看了何曉箏一眼,搖了搖頭,皺起眉頭冒了句:“女鬼都喜歡死後補個妝,梳個頭什麽的。”

【2】

何曉箏聽到狄康說到女鬼,不由地振了振精神,這話雖然不太靠譜,但足夠說明這個現象的詭異性了。

整個解剖室裏靜悄悄的,只聽到何曉箏的呼吸,逐漸變得粗重,使她的情緒變得焦躁不安。

她又盯著秋萍脖子上的縊溝,從頭到尾看了一遍,她必須迅速準確判斷出,秋萍生前受傷到死亡的這段特殊時間。根據死亡時間,就能夠準確推斷出,死者生前遭遇暴力的時間,也就能準確地推斷出兇犯作案的時間。否則,死亡連定性都無法進行。

如果拿解剖刀朝屍體上劃上幾刀,根據傷後的炎症反應、酶的變化、組織胺、纖維蛋白的形成和溶解的情況等,加以綜合分析,很容易就能判斷準確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