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血本無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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賭石大會驚心動魄,龍桑畫室裏,依然蔓延著一股蛇腥味。何曉箏怎麽也不會相信,死人會一邊喝酒,一邊翻閱報紙,策劃他的殺人陰謀。這事不用琢磨,龍桑根本不會傻到去袒護一個“死人”。

狄康把指紋資料調出來,說:“這個人叫陳大偉。三年前,還是個鮮活的鞋業大老板,在鬼街口賭石,三刀下去,就垮成了瘋子,回家燒了房子,自己去跳河了。他一直未婚,家裏也沒什麽親人,和秋萍家沒有任何親戚關系和朋友往來。”

何曉箏微微哀嘆,帶著勸告的口吻跟狄康說:“賭石害人啊,要不想神經錯亂,天天在街頭遊蕩,靠人施舍度日,最好別動賭石的念頭。”

狄康瞪了她一眼,說:“聽說龍桑是孤兒,他生下來,就被扔在了鬼街口,後來去做了喇嘛,我覺得龍桑和秋萍應該純屬感情糾葛。”

何曉箏遲疑了一會兒,說:“沒這麽簡單,我們要注意一個問題,就是龍桑是五歲以後才去做的喇嘛。也就是說,龍桑曾經被人撫養了五年。”

狄康指著當年十八人探險隊集體葬禮的照片,說:“我想起來了,這個女人就是龍桑的養母,她叫秋冬林。她是在鬼街口撿到的龍桑,當時她剛剛分配到植物研究所裏工作,二十出頭的外地小姑娘,為了撫養龍桑,她一直沒有嫁人。直到秋冬林參加了墨裏州組建十八人探險隊,才把龍桑送去做了喇嘛。”

何曉箏看了一眼狄康,兩人都看到對方眼中的驚疑。秋冬林和秋萍的爺爺、父親都在同一個植物研究所。懸宕一夜無解的奇案,終於現出一線曙光,不管陳大偉死了還是沒死,這條線索都成了一個突破口。

狄康決定大家立刻分頭行事,他回去研究秋萍死亡現場的證物,盡快重現死亡過程。重新調查秋萍父親和爺爺的死亡,無論如何,都要在24小時內破解這件不可思議的陳年舊案,去告慰那位年邁而聾啞的母親。

何曉箏聽狄康提到秋萍媽媽,忽然想起了秋萍媽媽不讓她剃掉秋萍的頭發。這使何曉箏無比愧疚,她必須盡快趕回去,迅速找到中毒的入口,這對兇器分析很重要。她總覺得,每拖一分鐘,高娃就多了一分鐘的危險。

狄康拍了拍何曉箏的肩膀,對她說:“我們必須把那些蛇帶回到解剖室,找出龍桑被蛇咬傷的角度,你要知道這個非常重要。”

何曉箏聽到蛇就傻了,經過這一夜的驚嚇,誰還敢去摸蛇?她先說帶著一箱蛇,十分危險,後又苦著臉問狄康關於蛇的實驗,能不能叫鐵強過來做。沒想到狄康臉色一變說:“你不是不讓提鐵強的嗎?”

“這不是為了工作嗎?我這樣做也是急於知道,這種爬行動物為什麽總是攻擊人的上身?”何曉箏立刻就用那種死魚眼睛瞪著狄康,她發覺自己的拳頭在不受控制地發癢,如果不是被人命案子纏住,她發誓,會把他從這裏扔到西伯利亞去。

“不是我不想叫鐵強來,是咱不能利用工作,把感情搞得不倫不類的。世界上有一種人叫自食其力者,你明白嗎?”

何曉箏迅速被狄康頗深的造詣打擊得火冒三丈,她上了狄康的車,還是沒能控制住心中的怒火:“開快點,我要馬上回到法醫室去。”

狄康一邊啟動車子,一邊說:“我大聲對GPS說,到法醫室去,它會立即去。”

“那你再大聲叫車子開快點。”

“這我辦不到,GPS是聲控的,但油門不是聲控的,它需要用腳踩的,和普通的車子一樣。”

兩人的談話內容終於出現了前所未有的新鮮創意,狄康一腳把車子踹出幾十米遠,閃得何曉箏心裏暗罵,真弄不明白狄康這會兒吃了什麽槍藥,這樣咄咄逼人不留余地。

狄康路過賭石大會的時候,耳邊突然閃出狄中秋經常對他說的話:“爸是個生意人,這些年,即使碰到有人用鈔票砸我的臉,我都要跪下來,一張一張拾起,想到我們一家三口以前的苦日子,這並不丟人,因為錢和我們的溫飽有關,放棄一點點自尊又算什麽?”

是的,狄中秋不是天生的富豪,他實在熬不下去的時候,就拉著板車,帶著他和狄清去緬甸賭了一次石頭。這麽多年來,鬼街口在狄中秋的運營下,藏玩之風只盛不衰,甚至更熱。涉獵廣得很,門類泛得很,手段博得很,東西雜得很,玩法多得很,引得各地拾漏撿遺者,晃動著不同膚色的手,搶先試水。當然,有發財的,就有遭災的。

狄康不知道,鎮會石能否擦漲,他看到了蕭錯,他想起葬狗坡那副屍骨,如果那副屍骨真的是蕭明恒,那無疑是對蕭錯的一個致命的打擊,他不知道,失去格格和孩子的蕭錯,究竟還要承受多少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