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悲情袒護

【1】

何曉箏站在解剖室的窗戶旁,透過掛著一層薄薄霧氣的玻璃,看著窗外。她一邊聆聽窗外寒風呼嘯,一邊想著龍桑家現場的每一幕。在這種天氣下,去研究這麽一具表情極度驚慌的屍體死亡過程,總會讓人心裏產生一種不安感。

這兩天所發生的事,似乎樣樣都有著密切的牽連,就像一條環環相扣的鎖鏈,只要解開其中一環,則所有的問題都迎刃而解,可這其中的一環到底該怎麽解開?

狄康說:“陳大偉的鞋子上沒有唐卡顏料粉,也沒有紅丹河邊的紫紅色沙礫泥,這就說明他沒有去過紅丹河,並且是在高娃去龍桑畫室之前離開的,他沒和高娃碰過面,說不認識高娃也不足為怪。”

何曉箏嘆了口氣:“陳大偉所供認的殺死秋家父子的過程,與鐵強推斷的蛇傷角度,以及龍桑畫室現場分析基本一致。從陳大偉收集的資料上看,他確實有殺死秋萍的動機,看起來秋萍的案子好像是破了,和高娃的失蹤,以及蕭楚格的死一點關系都沒有了。”

狄康對此都表示沒有異議,可他卻提出了問題的關鍵:“注射器上只有陳大偉的指紋,陳大偉承認殺了秋萍,卻不承認用過注射器。而龍桑承認殺人,卻不承認去過紅丹河。”

何曉箏與狄康兩個人各說各的理,每隔幾分鐘,就會有不同的推想產生,凡是人類可能做的,不可能做的,他們都提出來了,但誰也無法肯定或者超越那些所謂的猜想。

說到底,陳大偉和龍桑都是無法跟兇器扯上關系的兇手。大家突然都默不做聲,直到龍桑家的那個藥丸的化驗分析出來,才徹底地打破了他們之間的沉默。

何曉箏把化驗分析交給了鐵強,鐵強說:“這個藥丸裏有蛇毒、有酒精、有藏藥。蛇毒經酒精作用去掉有毒成分,剩下都是人體所需的有益微量元素,和藏藥一起制成的蛇毒丸,有天賜良藥之稱。經常服用這樣的蛇毒制品。對風濕、類風濕、半身不遂及各種血栓疾病有治療和控制作用。就像抓只蜘蛛夾在面包裏,直接吞下去可以治療瘴氣一樣。”

何曉箏立刻打電話問醫院:“龍桑醒了嗎?”醫院的人說:“龍桑剛醒過來,已經沒什麽危險了。”何曉箏問:“龍桑有沒有風濕病?”醫院的人說:“有,很嚴重的類風濕。”

何曉箏笑了:“我早就和你說了,那些蛇不是龍桑養的,而是有人送過來給他取蛇毒的。”

狄康肯定地說:“我在門口發現了紫紅色沙礫泥,但屋內沒有。也就是說,那些蛇是另外一個人送過來的,並不是陳大偉用來預謀殺人的。陳大偉之所以不承認用過注射器,就是怕我們查出,注射器是取蛇毒治病的,而不是殺人的。”

解鈴還需系鈴人,狄康認為很有必要讓陳大偉和龍桑見一面。當他們來到醫院時,龍桑已經完全清醒,何曉箏對他說:“你可以回到畫室裏,繼續畫你的唐卡了。”

“你讓我走?”龍桑愣了,接著他看到了陳大偉,他坐起來不是沖著何曉箏,而是沖著陳大偉大聲喊,“秋萍是我殺的,我已經認罪了。”

陳大偉看著龍桑,嘴角閃出幾絲蒼涼,那種難以捉摸的滄桑感,使他顯得格外的深沉莫測:“是我殺了秋萍全家,龍桑,告訴他們真相吧。”

“不!”龍桑用一種哀求的目光看著何曉箏,“他是無辜的,人是我殺的,秋家所有的人都是我殺的。求你,放了他吧。”

何曉箏盯著龍桑,很長一段時間,她才說話:“你生下來,就被扔在了鬼街口,是秋冬林下班的時候撿到了你。沒有她,你就會被凍死街頭。三十年前,秋冬林被秋萍爺爺篡改了名單,替他去參加探險隊,做了替死鬼。是秋萍家讓你重新變成了一個孤兒,可秋冬卻過著兒孫滿堂的日子,所以你恨秋家。”

“不錯,盡管我媽媽只撫養了我五年,但她是我心目中最偉大的母親。那五年,我們相依為命,一起過著受人歧視,不能被人理解的苦日子,直到通知她去探險隊,她才把我托付給了別人,她說她回來就會給我一個溫暖的家……”

龍桑擡起頭,看著陳大偉,心裏一陣悲痛:“是我叫秋萍來畫室,逼著秋萍去死,我還準備了繩子……”

何曉箏聲色俱厲:“秋萍根本不是你殺的!”

【3】

“這些年,你所畫的佛像眼睛裏,並沒有復仇之火。”何曉箏看著龍桑的眼睛,說,“你中了蛇毒之後,根本沒有辦法再去殺人了。否則,先死的就是你。當你回到鬼街口不是為了報復,因為秋家父子已經死了,你認識秋萍之前,並不知道秋萍是秋冬的孫女。是嗎?”

“不是……”

何曉箏盯著龍桑略微笑了笑,人除了嘴巴會說謊以外,其他部位都是不會說謊的。龍桑在潛意識下的眼球運動和肢體語言,可以告訴一名訓練有素的觀察者,被觀察對象是否在撒謊。何曉箏自認智商不低,所以能看出來龍桑在撒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