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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伊莎是我稱之為中流砥柱的那種人,絕對不誇張。”潘戴爾說。他幹嗎談起她?一定是歐斯納德提到她了。“依我之見,露伊莎是千裏挑一的頂級秘書人才,潛力無窮,只是還沒完全發揮。”在那段不快的電話交談之後,好好捧她一番讓他覺得很愉快。“說她是低階官員並不完全正確。就正式職務來說,從三個月前開始,她是艾爾尼·狄嘉多的私人助理,原先是在狄嘉多與伍爾夫法律公司,但他為了眾人的緣故放棄自己的利益。就非正式的層面來說,運河管理局正處在交接的變動期,美國佬後腳出,巴拿馬人就前腳進,而她是少數幾個腦袋清楚、可以讓他們搞懂來龍去脈的人。她負責接待,她負責掩護,她收拾善後。只要東西在,她就知道上哪裏找出來;如果東西不在,她也知道該找誰要。”

“聽來是個很罕見的人才。”歐斯納德說。

潘戴爾很以老婆為傲。

“安迪,你說的沒錯。如果你想聽我的個人意見,艾爾尼·狄嘉多是個幸運兒。一下是你的高階船務會議要籌備,上次會議的記錄呢?一下又是你的外國代表團要聽簡報,那些日文傳譯都跑哪裏去了?”然而,再一次,他無法克制自己不嘲弄艾爾尼·狄嘉多的崇高地位,“而且,在艾爾尼宿醉或受他那位貴族老婆的氣時,她也是惟一能對他說上話的人。沒有露伊莎,老艾爾尼肯定完蛋,他閃閃發亮的光環一定銹跡斑斑。”

“日本人。”歐斯納德拖長聲音,狀似沉思地說。

“嗯,我猜他們可能是瑞典人、德國人或法國人啊。不過日本人的幾率比較大就是了。”

“哪種日本人?本地的?來訪的?商業的?官方的?”

“我不能說我知道,安迪。”一陣傻氣、過度興奮的咯咯笑。“對我來說,我想他們全都是一個樣。有很多是銀行家,應該是。”

“但露伊莎知道。”

“安迪,那些日本人對她言聽計從。我是不知道她在幹嗎,但是看她和那些日本代表團在一起,看她鞠躬、微笑、‘請這邊走,各位’——那是特權,就是這樣。”

“她帶工作回家是吧?周末工作?晚上?”

“安迪,她只有迫不得已時才這樣做。通常是周四,在我招待顧客的時候,這樣她就可以在周末脫身陪小孩。她沒有加班費,他們簡直是壓榨她。不過他們付她的是美國薪水,我承認那又另當別論。”

“她怎麽做呢?”

“工作嗎?就是埋頭工作,打字啊。”

“我是說錢。銀子,薪水。”

“全存到聯名賬戶裏,安迪,她認為這麽做才正確,也才應該。她是個品格高尚的女人與母親。”潘戴爾一本正經地回答。

相當出乎意料的,他竟然發現自己臉頰泛紅,雙眼熱淚盈眶;還好他強忍住,迫使它們倒流回原來湧出的地方。但是歐斯納德的臉沒紅,皮靴扣似的黑眼睛也沒盈滿淚水。

“可憐的女孩,辛辛苦苦賺錢付給拉蒙,”他殘酷地說,“而且自己還不知道呢。”

即使潘戴爾因為這一語道破的殘酷事實而感到羞愧,也沒在表情上再次展露。他興奮地四下窺伺,臉上既有喜悅也有擔憂。

“哈瑞!我的朋友!哈瑞!我對上帝發誓,我愛你!”

一個穿紫紅色吸煙裝的龐大身軀笨拙地朝他們這邊移動,一路碰撞桌子,撞翻飲料,引來怒吼。他還是個年輕人,英俊的外貌也仍有跡可循,只是飽受痛苦與浪蕩摧殘。看見他走近,潘戴爾已經站了起來。

“邁基閣下,先生,我也愛你。你今天好嗎?”他苦惱地問,“見過安迪·歐斯納德,我的好朋友。安迪,這是邁基·阿布瑞薩斯。邁基,我覺得你神清氣爽。我們何不坐下來呢?”

但是邁基需要展示他的外套,無法就此坐下。他把指關節抵在臀部,手指尖朝外,擺了個類似時裝模特兒踮腳旋轉的醜怪姿勢,才抓住桌緣穩定重心。桌子隨之搖搖晃晃,幾個盤子掉落地面。

“哈瑞,你喜歡吧?引以為傲嗎?”他高聲說。他的英語有北美腔。

“邁基,真是漂亮極了,”潘戴爾急切地說,“我才剛告訴安迪,我從沒裁過這麽漂亮的肩線,而且你把優點都穿出來了,對不對啊,安迪?現在,我們何不坐下來聊聊天呢?”

可是邁基的注意力集中在歐斯納德身上。

“先生,你覺得呢?”

歐斯納德一派輕松自在地微笑。“恭喜。P&B的手藝爐火純青,中線不偏不倚開在正中央。”

“你這家夥是誰啊?”

“他是一位顧客,邁基,”潘戴爾努力調停,和邁基在一起的時候總是如此,“名叫安迪。我告訴過你了,你沒聽進去。邁基在牛津待過,對不對,邁基?告訴安迪,你念哪個學院。他對我們的英國生活方式非常著迷,也當過我們英巴文化協會的會長,對不對,邁基?安迪是地位很重要的外交官,對吧,安迪?他在英國大使館工作。阿瑟·布瑞斯維特替他老爸做衣服的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