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利奧就在那裏。在二等座。”

“我和拉姆利談過了。你今晚就回國去。旅遊科會幫你把票訂好。”布拉德菲爾德桌上堆著高高一疊電報。“我也用你的名義給西布克龍道過歉了。”

“道歉?”

布拉德菲爾德把門閂帶上。“還需要我來說明嗎?你就像黑廷一樣,是個政治低能兒。你是以臨時外交人員的身份在這裏活動的,否則,你現在準蹲在牢裏。”布拉德菲爾德的臉色因憤怒而蒼白。“只有天曉得萊爾吃錯什麽藥。我會單獨和他談的。你蓄意違背我的指示,哼,看來你們這一類人都是自行其是的。而我相信,你對我的懷疑並不亞於對任何人。”

“你太擡舉自己了。”

“然而,在這個案子裏,應拉姆利、大使和這裏形勢的要求,你卻是歸我管的,而我也特別命令過你,別幹任何會引起大使館外面反彈的事。但你不只沒有對我的要求有最起碼的尊重,反而在淩晨五點跑到黑廷家裏,把他的傭人嚇出魂,驚醒他的鄰居,大聲呼喊萊爾,最後又引來大規模的警察突擊行動。毫無疑問,不出幾小時,這事情就會成為這圈子裏的話題。你還不滿意,還笨到向警察撒謊,說是在清點大使館的財物。我猜,哪怕是西布克龍,在聽說你的借口後都會忍俊不禁。”

“還有嗎?”

“還有很多,謝謝。不管西布克龍原先懷疑黑廷幹了些什麽,你現在都坐實了他的懷疑。你自己看到過他的態度的。現在他們怎樣想,只有天曉得。”

“那就告訴他啊,”特納說,“有什麽不可以的?老天,他知道得比我們還要多呢。何必把他們全知道的事情弄成秘密一樁?他們正在強烈懷疑我們,說出真相就可以釋他們的疑。”

“我絕不會把事情說出來!什麽做法都比說出來好。他們怎麽懷疑是他們的事。我絕不會在這個節骨眼承認我們大使館過去二十年來一直有一個蘇聯臥底。難道沒有事情是你可以明白的嗎?我絕不會告訴他們!他們愛怎樣想就怎樣想,沒有我們的配合,他們只能瞎猜。”

這是一番個人信仰的宣言。他的坐姿靜止直挺得像個守護國家聖堂的哨兵。

“全部說完了嗎?”

“我們以為你們這類人都是秘密行動的,會有一定的謹慎標準。我已經告訴過你一點點這裏應有的行為方式,你卻完全不當一回事。你在大使館裏留下的爛攤子將需要我花很長時間去收拾。你以為我什麽都聽不到?我已經給岡特和梅多斯消過毒。我毫不懷疑還有其他人是我要去安撫的。”

“看來我最好還是今天下午就走。”特納說,眼睛依然盯著布拉德菲爾德的臉。“我把事情搞砸了,對不對?真是遺憾。真遺憾我的服務沒有讓你滿意。我會自己寫一封道歉信的,拉姆利會喜歡我這樣做。一封聲情並茂的信。我會寫的。”他嘆了口氣。“我看來有點像約拿64。把我踢走真的是最佳做法。不過這會讓你有一點點難過。你不喜歡叫人走路的,對不對?你會寧可給他們一紙合約。”

“你要說什麽?”

“你太有理由堅持謹慎了。我曾經開玩笑地問過拉姆利,是想要档案還是想要人?那你又是想要哪樣?你一分鐘前給他一份工作,下一分鐘又寧可不認識他。要是說他的屍體現在被人擡進來,我猜你根本不會管他死活,而只會往他口袋搜索文件和祝他好運!”

他忽然注意到布拉德菲爾德的鞋子。是手工制的,上過深桃花心木色的蠟油,只有仆人或從小家裏有仆人的人才能細致到這地步。

“你究竟想說什麽?”

“我不知道你是被誰擺布的,我不關心。但大概是西布克龍,從你巴結他的樣子就可以知道。如果你那麽害怕得罪他,那天晚上為什麽又要安排我們碰面?還是說是他命令你的?先別回答,現在是我的發言時間。你是黑廷的守護天使,難道你自己不知道?我站在一裏之外都可以聞得出來。回倫敦之後,這事情足以讓我寫出一份六英尺厚的報告。是你讓他續約的,不是嗎?你雖然鄙夷他,卻給他工作。不只給他工作,還給他制造工作。你明知外交部根本不在乎档案銷毀計劃的進度。或者根本不在乎《名人追蹤》有沒有編出來。你可別告訴我你是因為同情一個無所歸屬的人。”

“那星期四的會議又是怎麽回事?”

一種明明白白的痛苦神色掠過布拉德菲爾德的臉。

“星期四根本沒有什麽會議!是你把黑廷這工作拿掉,交給萊爾的。但黑廷仍然每星期四下午外出。你阻止過他嗎?我看你甚至知道他去哪呢。”他舉起從黑廷西裝口袋找到的那把暗灰色鑰匙。“他有一個特別的隱蔽處。還是說我只是告訴你你已經知道的事?他在那裏和誰碰面?你一樣知道嗎?我一直以為對方是普蘭什科,直到想起這個想法是你喂給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