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麗茲(第2/3頁)

“明白了,是你的袋子。”利瑪斯等著她的下文。“很遺憾,”她過了一會兒才接著說,“我們這裏不允許把購物袋帶進圖書館。”

“我還能放在哪裏?除了這裏,我沒地方放它們。”

“不許放在圖書館裏。”她一本正經地說。利瑪斯不睬她,繼續整理考古學書籍。

“正常情況下,”克萊爾小姐接著說,“中午吃飯時間裏,你是沒時間去采購的。我們都做不到,戈爾德小姐和我都沒有時間去買東西。”

“那你多花半小時不就可以了?”利瑪斯問道,“那樣就來得及了。如果工作做不完,晚上加半小時班不就可以了嗎?如果你真的那麽忙的話。”

她站在那裏,一言不發地盯著他看,很顯然是在考慮怎麽回答。最後,她宣稱:“我要去和‘鐵邊’先生談談這個問題。”說完就走了。

五點半整,克萊爾小姐穿上外套,故意只說了一句“晚安,戈爾德小姐”就離開了。利瑪斯估計她為兩個購物袋的事郁悶了一個下午。他走到旁邊的架子邊,麗茲·戈爾德正坐在梯子下沿,讀著一本小冊子之類的東西。當她看到利瑪斯過來時,有點歉疚地把小冊子放進她的手提包裏,站了起來。

“誰是‘鐵邊’先生?”利瑪斯問她。

“我想那個人根本不存在。”她回答說,“她答不上話的時候,總是那樣說。有一次,我問她那是個什麽人,她裝得神神秘秘的,要我別管。所以我覺得根本就沒有那個人。”

“克萊爾小姐還真有一套。”利瑪斯說。麗茲·戈爾德露出了微笑。

六點的時候她鎖上門,把鑰匙給了看門人。看門人的年紀很大了,據麗茲說,一戰中他怕德國人襲擊而整夜不睡,結果落下了戰鬥疲勞症。外面非常冷。

“回家的路遠嗎?”利瑪斯問。

“走二十分鐘就到了,我都是走回去的。你呢?”

“不太遠,”利瑪斯說,“晚安。”

他慢慢地走回住處,進門後轉了一下電燈開關,燈不亮。他又去開微型廚房裏的燈以及床邊的電取暖器,都沒有反應。門口墊子上有封信,他撿起信,借著樓道上昏暗的燈光看了起來。那是電力公司地區經理來的信,說他有九鎊四先令的電費沒有付清,很遺憾必須斷他的電。

他成了克萊爾小姐的眼中釘,而她就喜歡和別人過不去。她有時訓斥他,有時冷落他。每當利瑪斯走近她時,她就渾身發抖,左顧右盼,像是要找自衛武器,或是尋找逃跑路線似的。如果利瑪斯無意中把外套掛到了她自認為專有的衣架上,她就變得義憤填膺,站在衣架前發抖足有五分鐘,直到麗茲看到她那樣,把利瑪斯叫來為止。利瑪斯就走到她身邊問:

“克萊爾小姐,出什麽事了嗎?”

“沒什麽,”她咬著牙說,“什麽事都沒有。”

“是我外套的問題嗎?”

“沒什麽。”

“那就好。”他說完就回到了書架邊上。她那天一直都在顫抖,壓低聲音打了半個上午的電話。

“她在把這件事告訴她母親,”麗茲說,“她什麽都要告訴她媽媽,也經常在電話裏談論我。”

克萊爾小姐對利瑪斯如此痛恨,以至於她覺得簡直沒法和他說話。有天他吃中飯回來,在他工作梯的第三格上發現一個信封,信封上把他的名字寫錯了。他拿著那只裝錢的信封,第一次主動走到她面前說:“克萊爾小姐,你把我的名字寫錯了兩個字。”她在那裏不停地顫抖,兩眼亂轉,胡亂地擺弄著手中的鉛筆,直到利瑪斯離開。隨後的幾小時裏她又鬼鬼祟祟地打了很長時間的電話。

利瑪斯在圖書館工作三周後的一天,麗茲請他去吃晚飯。她是在那天下午五點,裝著心血來潮的樣子請利瑪斯去的。她似乎知道,如果請他明後天去吃飯的話,他可能會忘記。所以她在五點的時候問他,利瑪斯開始好像還不太情願,最終還是接受了她的邀請。

他們在雨中走到她的公寓。歐洲的城市風格差別不大,讓人分不清這裏是倫敦還是柏林。石頭鋪成的路上,積水中有光怪陸離的倒影,車輛在潮濕的街道上沉悶地行駛著。

有了第一次,以後利瑪斯就經常去她住處吃飯了。她叫他去,他就去,她經常請他去。他的話一直很少。她知道利瑪斯肯來吃飯後,常常在早上去圖書館上班前就把餐桌布置好,有時候把蔬菜也事先準備好,還準備好餐桌上的燭台—她喜歡燭光。她知道利瑪斯肯定是個有很多隱情的人,預感到利瑪斯有一天會因為某種她不知道的原因不辭而別,並且會再也見不到他了。她試圖把她的感覺告訴他,有天晚上她說:

“你想走就走,我不會纏著你,阿歷克。”他那棕色的眼睛盯著她看了一會兒,“我走的時候會告訴你的。”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