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異變陡生

經過排查,一個後生被帶回順天府。據那後生所述,那夥所謂的“行僵走肉”,像極了那神秘的趕屍。

馮慎思索良久,揣測這趕屍一事應與盜屍案有關。可沒想到魯班頭卻針鋒相對,直言看不出兩者有何關聯。

見馮魯二人有了分歧,其他人皆偷眼瞅著,也不敢說什麽。

“諸位,”馮慎撇下魯班頭,沖四周道,“昨夜剛出了‘丟屍案’,今天就現了‘趕屍人’,不管怎麽說,這都過於巧合了。那趕屍一行,多出湘西,京畿之地等閑難見。天潮氣熱時,是會有湘籍人氏借趕屍秘術,以求屍身不腐。可眼下正值嚴冬臘月,又怎會不以車船運載,卻甘暴屍身於風霜?”

“馮經歷,”魯班頭冷笑一聲,“你是大宅戶出來的少爺,好吃好喝慣了,哪知世道不易?凡用到趕屍的,多是些貧苦人,那千裏跋涉下來,光是騾馬草料、把式車資就要花費不少。真要是達官顯貴,口裏含上塊‘冷玉’‘定顏珠’就成了,哪會在乎天熱不熱?別總仗著腦子好使,就妄下定論!”

“魯班頭”,馮慎正色道,“馮某雖是仰仗了祖上余蔭,但也不是四體不勤、五谷不分的紈絝子弟!實話實說,這事與盜屍案有關,僅是馮某猜測。可那夥趕屍人,卻必有蹊蹺!”

“馮少爺,您有把握?”查仵作見狀,拉過馮慎,小聲說道,“那夥趕屍的……咱也沒見著不是?您怎麽就知道不對勁?說不定,還真就是帶屍回籍的……”

“不然!”馮慎斬釘截鐵道,“那夥人……恐怕並不是趕屍匠!”

“什麽?”查仵作怔住了,“若不是趕屍匠……怎麽能驅著死人行走?”

“查爺,”馮慎指著那後生,淡然一笑,“您還記得這小兄弟說過的話嗎?他曾說,那幾具屍身的面部,業已腐爛!”

“這又能說明什麽?”查仵作不解道。

馮慎道:“既然趕屍匠有駐屍秘法,在這種天氣,又怎會讓屍首爛成那般模樣?我覺得,這事肯定與那丟屍案有關!”

“您的意思是?”查仵作驚道,“那夥人所趕的……是那些被盜的屍首?!”

“真是笑話!”不等查仵作說話,魯班頭便道,“那趕屍匠講究個‘三趕三不趕’。會館義冢裏那個,可是病死的。若那趕屍匠真是趕了具病死的屍首,豈不是犯了大忌?”

“所以馮某才會妄斷,”馮慎一字一頓地說道,“他們並不是趕屍匠!”

見馮慎如此篤定,眾人也都是面面相覷。魯班頭雖出言莽撞,但所說的“三趕三不趕”,倒確有其事。

歷來各行各作,都會定些行規私律。這等移靈走屍的詭秘行當,更是有著不少忌諱。所謂的“三趕”,是說死於官刑、兵亂和意外的三類人,可以用驅屍法送靈還鄉;可若是染疾暴斃、自縊投河、因雷擊火燒而肢殘體缺者,則歸為“三不趕”之列。

病死者,易傳瘟疫。自盡者,陰怨至厲。遭雷擊者,罪孽深重。受火焚者,皮焦肉爛。至於四肢不全者,缺胳膊少腿,無法翻山越嶺,所以也驅趕不得。

“馮少爺,”查仵作又道,“那‘三不趕’中,是有癆病者不趕這條……”

“查爺,您還沒弄懂我的意思,”馮慎道,“我是說,若那夥人根本就不是什麽趕屍匠,那他們還會顧忌什麽‘三不趕’嗎?”

“這話倒也對……”查仵作點頭道,“這麽說……您是想去查探那夥人?”

“正是!”馮慎決然道,“不管怎麽說,那趕屍人都出現得過於蹊蹺。這等線索,絕不可放過!”

“可他們都走出去一整天了啊,”查仵作苦著臉道,“並且……就算是追到了,萬一人家真就是走屍的怎麽辦?我聽人說,一旦沖撞了走屍……命大的至少損十年陽壽,而那福淺的,說不定當場就會被克死……再者說……這一想到那死屍會自個兒行走……我這腿肚子就直轉筋……多瘆得慌……”

“查爺莫怕,”馮慎淡淡一笑,“您就好好在衙門裏靜待消息,我央魯班頭陪我走上一遭。就算是真是趕屍,也沒什麽好懼怕。說實話,我對那趕屍的傳聞……一直不以為然。若能有機緣窺破其中玄機,倒也不失為一樁趣事!”

“哼!馮經歷真是有雅興!”魯班頭冷笑道,“為你一己之私,就要拉著兄弟們去甘冒風險?要害得兄弟們沾上邪穢,你如何擔得起?”

“查犯拿兇,本就是公人職責,擔些風險,也在所難免。諸位先於馮某入衙,此番道理,想必也不用馮某復贅!”馮慎字字鏗鏘,“況且這怪力亂神,無非是以訛傳訛。咱們破案追匪,秉的是天理道義,任他邪魔歪道,也難敵浩然正氣!”

馮慎的義正詞嚴,駁得魯班頭啞口無言。見氣氛不對,查仵作忙將馮慎拉在一旁,小聲勸道:“馮少爺……可不敢亂言神鬼之事……這次案子我總覺著透著邪性……您馮家就您一個單傳……萬一出點什麽岔子,那還不亂套了?若依著我說……只讓魯班頭他們追去查上一番……您跟我都待在衙門裏聽信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