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分庭抗禮(第4/7頁)

馮慎動也未動,“不講清楚,便休想離開!”

“你不要敬酒不吃,罰酒吃,”那漢子目露兇光,手掌按在了腰間。“讓開!”

馮慎冷笑道:“我要是不讓呢?”

那漢子沒作聲,猛地撩開汗褟,掏出支短槍來對準了馮慎。

“哼,”馮慎顏色未改,“你果然有古怪。”

茶鋪裏的小夥計見了這架式,早嚇得兩腿發軟,傻在原地,不敢上來勸。就在這劍拔弩張之際,只聽樓梯上“噔噔噔”幾聲,一個胖大的身影沖了下來。

“哎喲!這怎麽話說的?放下槍放下槍,那小哥是我相識!”

“曾三爺?”馮慎一怔,“你怎麽在這兒?”

“一言難盡啊”,曾三轉朝那漢子道,“您沖我的面,先把槍放下吧!”

那漢子依言,垂下槍口,冷眼瞧著馮慎。

“三爺”,馮慎一指那漢子,“這人鬼鬼祟祟的,是個什麽來歷?”

曾三趕緊道:“馮兄弟你放一百個心,他絕不是什麽歹人!”

“是嗎?”馮慎道,“可三爺你越是這樣說,我越是感覺……”

曾三追問道:“感覺什麽?”

馮慎微微一笑,“感覺你們定是有事瞞我!”

“馮兄弟,你這理兒挑的對!”曾三一跺腳,“咱們是換命的交情,瞞誰我也不能瞞你啊。不過這裏說話不方便,你先放他走,咱哥倆樓上說。”

馮慎頭一搖,“事情沒問明白,這人還不能放。”

“兄弟,你就信老哥一回!”曾三急道,“之後定會給你個滿意的交代……要那會兒還說不清楚,老哥情願讓你拿下大獄!”

“三爺既然把話說到這份上了,我若再強攔,倒有些不通情理了”,馮慎身子一讓,沖那漢子道,“罷了,你走吧。”

“哼”,那漢子收起槍,氣呼呼地走了。

曾三摸了塊碎銀,扔給一旁小夥計。“這裏沒別人,就你小子在。要敢出去亂嚼舌頭,仔細你的腦袋!”

“是是,”小夥計點頭連連,“小的什麽也沒瞧見……什麽也沒瞧見……”

“知道就好,”曾三朝馮慎一邀,“兄弟,咱樓上請。”

剛進二樓雅間,曾三便將房門關閉。馮慎在桌前一坐,問道:“三爺,現在你可以說了吧?”

“那人算是個新主顧吧……”曾三替馮慎斟杯茶,“與我有點……嘿嘿……有點生意上的交際。”

“佩服啊”,馮慎道,“才這幾天,三爺的買賣就重新支起來了?”

“全靠朋友幫襯,”曾三笑道,“又多借了些本金,弄起個小本生意……”

“三爺謙虛了,”馮慎道,“你那生意應該不小。”

曾三反問道:“馮兄弟何出此言?”

馮慎道:“剛才那人葦笠掉了,我見他頭蓄短發,腦後無辮,加上那怪裏怪調的言語,我猜他應是個東洋人。三爺與東洋人都有買賣往來,那生意還能小得了嗎?”

“哈哈哈……兄弟,你有雙火眼金睛哪!不錯,那人確是個東洋人,並且……”曾三說著,壓低了聲音,“並且還是他們日本領事館的參贊。”

“還是個參贊?”馮慎奇道,“那他為何要做那副腌臜扮相?”

“這……”曾三猶豫一陣,才道,“得!老哥也不藏著掖著了。不過你知道後,千萬別給外人透……這可關系著老哥的身家性命啊!”

馮慎道:“三爺放心,我會守口如瓶。”

“有兄弟這話,老哥也沒啥好顧忌的了。”曾三又道,“那參贊之所以扮成那樣,是因為懷裏揣著‘寶貝’,怕被人盯上!”

馮慎一愣,“寶貝?什麽寶貝?剛才我與他相撞,也未察覺他身上藏著東西啊。”

“那玩意兒不大,”曾三手指一比畫:“也就個兩三寸長短。”

“三爺,”馮慎道,“那究竟是個什麽?”

“一枚周朝的青銅帶鉤,”曾三道,“我賣給他的。”

“那可是個老物件啊,”馮慎問道,“三爺從哪兒弄來的?是祖傳之物?”

“嗐”,曾三一咧嘴,“什麽祖傳之物,老哥我前幾天上趕著鑄的,假的!模子裏一澆,再做點舊,要多不值錢就有多不值錢!”

馮慎道:“三爺還有這手藝?”

“這不也是沒轍了嗎,”曾三苦笑道,“兄弟你不是問我現在做啥嗎?這會兒該知道了吧?老哥我在造假呢!什麽舊畫、古玩、老把件……只要能混錢蒙人的,老哥我都做。”

“三爺,”馮慎一皺眉,“做買賣得講誠信,你這……”

“兄弟啊,”曾三爺嘆道,“老哥知道騙人要損陰德,可在這一行裏,得另當別論哪。古玩這行,拼的就是個眼力。真真假假,全都在那擺著,自個兒眼力不濟,能埋怨誰啊?再者說了,玩這個就是圖個樂,好比買個元青花,你花再多銀子,不也只能在宅子裏擺著看嗎?不當吃不當喝的,真假有什麽兩樣?所以說啊,這真與偽只在內行眼中。行家識貨,不可能在我這裏花冤枉銀子。但凡從老哥手上買古玩的,都是些附庸風雅的半調子。既然不懂行,那這真品、贗品也就無所謂了。那本《石頭記》裏不是有句話嘛,‘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為有處有還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