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神鋒握勝(第5/7頁)

馮慎把心一橫,道:“葉姑娘哪裏話?漫說是交不了差,在下哪怕是粉身碎骨,也要誓保聖上周全!”

葉禾將信將疑,“嘴上說得漂亮,誰知你心裏在盤算什麽鬼主意?”

馮慎也不接話,又向光緒一叩,伸出右手五指。“這幾根手指冒犯了皇上龍體,臣這便將其盡數折斷!”

說罷,馮慎左掌已捏住那右手五指,剛要拗下,卻覺腕上一緊,擡頭一看,才見左手已被光緒死死握住。“皇上,您這是……”

光緒道:“我已相信你是忠心,不可再自殘肢體!起來說話。”

“是,”馮慎起身謝道,“微臣謹遵聖諭!”

“哈哈”,葉禾轉憂為喜,上來拍了拍馮慎肩頭。“我就說嘛,像馮章京這般出眾的人物,怎麽會去當那惡婆子的爪牙呢?皇上,你說是吧?”

光緒哼道:“你少嬉皮笑臉,剛才你叫我什麽?小艾子麽?”

葉禾一怔,趕緊賠罪道:“奴婢該死!那會兒實屬無奈,只是一心想讓皇上脫離險境……皇上若不解氣,就治奴婢的罪好了。”

“你一心護主,我又豈會不知?”光緒嘆道,“唉,你家一門忠烈,這份恩情,也不知何時才能報答啊!”

葉禾黯然道:“為皇上盡忠,是我們的本分,請皇上別再提什麽報答不報答……”

光緒點了點頭,又向馮慎道:“你姓馮?”

“正是”,馮慎回道,“微臣鄙姓馮,單名一個‘慎’字。”

光緒道:“我現在被困瀛台,實與廢帝無異,你跟著太後,自有那大好前程,如今卻效忠於我……難道就不怕後悔嗎?”

馮慎正色道:“貪圖富貴榮華,那是小人行徑。大丈夫在世,唯忠義節烈。為臣子者,若不能替君上分憂、給百姓解難,又有何面目立於這天地之間?”

光緒又道:“可你要保全我,勢必要得罪太後。得罪了太後,便會惹來殺身之禍!”

“死則死耳,何懼之有?”馮慎凜然道,“為天下蒼生扶保一賢君,那是萬民之幸!微臣寧肯將這一腔熱血拋濺,也不願苟且偷生!”

“好!說得好!”光緒緊緊握住馮慎雙手,感激道,“馮兄弟,你這番衷情厚誼,我決不會忘記!”

馮慎趕緊道:“這‘兄弟’二字,微臣何以克當?皇上萬不可再如此相稱!”

光緒擺手道:“那又有什麽不可?你我一見如故,不如就此結拜如何?”

馮慎哪裏肯允?固辭道:“君是君,臣是臣,結拜雲雲,請皇上休也再提!”

光緒道:“馮兄弟,胸懷天下者何須拘泥小節?性義所至,還管那些世俗禮法做甚?”

見二人你爭我讓,葉禾急道:“哎呀,皇上、馮章京,你們就算是真要結拜,也不在這一時半會兒吧?”

“是了,瞧我這腦子!”光緒一指葉禾所居的漱芳潤,道,“外頭不是說話之處,走,咱們進裏面去聊!”

這漱芳潤,本是前代皇帝集藏書畫雅玩之所,現除去一排排書櫥擺架,倒也無甚奇珍。葉禾在房西隔了道帷幔,隨意設了些床榻桌凳,算是起居之處。

進房後,馮慎扶光緒在正中一張椅子上坐了,然後倒退幾步,三跪九叩,行君臣大禮。

光緒眼角濕潤,身子微微顫抖。“時至今日,朕才多少感覺自己還像是個皇帝……唉,這一聲‘朕’,尚有些稱的沒底氣啊……”

馮慎道:“天子極貴,帝王獨尊,實乃天經地義,皇上何須有什麽顧慮?”

“極是!”光緒大悅道,“朕果然沒看錯人,馮兄弟,你快快平身吧。”

馮慎跪而不起,“皇上聖眷優渥,微臣受寵若驚,然至於結義之事,微臣是萬死也不敢僭越!”

光緒道:“馮兄弟,你既知朕為君,那也應知君無戲言,天子一言九鼎,說出去的話,正如潑出去的水,豈有收回之理?好了,馮兄弟不必再辭,莫要惹得朕不高興。”

見光緒如是說,馮慎只好再叩起身。“微臣謝主隆恩。”

光緒指著身旁一個凳子,道:“馮兄弟,你在這裏坐了,方便與朕促膝談話。哦,葉禾你去沏壺茶來。”

“是。”葉禾應了,轉身備茶。

葉禾入宮以來,光緒一直是郁郁寡歡,偶爾說上幾句話,面上也是淡漠木然。如今見他跟馮慎有說有笑,難得打開了話匣子,葉禾心下高興,不禁喜極而泣,她趕緊抹去眼角淚珠,將香茶沏好呈上。

光緒興致頗高,拉著馮慎問東問西,當聽到馮慎是肅王至交,更是龍顏大悅。“好啊,此處有馮兄弟這樣的青年才俊,外邊又有肅王爺那樣的股肱重臣,朕何愁沒有翻身之日呢?”

馮慎遜道:“微臣平庸碌碌,何及肅王爺之萬一?”

光緒道:“肅王匡扶宗室、忠心耿耿,這自是不必說了。爾等熱血俊傑,也同樣是國家的棟梁呢!遙想當年,朕初執大寶,一心想將我大清的貧弱局面改去,於是乎,康有為、譚嗣同、林旭、楊銳……多少仁人志士,甘冒奇險來輔佐朕去變法革新。豈料‘明定國是’詔方一頒下,朝野群醜悉數嘩然。正當朕與忠良商量對策時,袁世凱那狗奸賊反去告密,結果,慈禧那老虔婆借機政變,這才將朕徹底地囚禁!唉!可惜,可悲,可恨啊!可惜朕一腔抱負,皆付之東流!可悲那一幹英賢,盡捐軀徙亡!可恨這大好的江山,俱落於那蛇蠍毒婦之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