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未到亭子裏,就聞到淡淡的香味,香氣清新悠遠,隨著輕風飄散開來,讓人心曠神怡。亭子裏鋪著整整齊齊的蒲草編織成的席子,一張紅酸枝的矮腳茶幾放在中間,幾只繡著暗花的草色蒲團整齊地擺放在茶幾前。

女子擡眼觀看,茶幾後面一位文質彬彬的男子坐在紅酸枝禪椅上,身穿繡有草龍紋的淡藍色大袖寬邊直裰,頭發用玉簪束起。纖長靈動的右手握著一把朱泥六方水平壺,左手微微提起右邊的衣袖,正在斟茶。他緩緩擡起頭,臉龐纖瘦,額下兩縷平眉,眼神平和,姿態甚為優雅,氣質溫潤如玉。見到秋水帶了客人進來,他起身微微一笑,像春風般清新溫暖。

秋水帶姐姐進了亭子,便恭恭敬敬地介紹:“王爺,這便是皇上派來給王爺請脈的禦醫,秋水的長姐素蘿。”緊接著,又躬身彎腰,向素蘿介紹道:“長姐,這位便是王爺。”

素蘿趕緊屈膝彎腰翩翩行禮:“王爺萬福。素蘿失禮,讓王爺久等,請王爺恕罪。”

南靖王一笑,擡了擡手,道:“免禮。”伸手請女子坐下,又說:“素蘿姑娘一路上舟車勞頓,本王已備好香茗,請素蘿姑娘品嘗。快坐下歇息片刻吧。”

“謝王爺。”說著素蘿又行一禮。三人落座。

素蘿坐下觀望四周,對南靖王說:“王爺,您的府邸好生雅致啊。”

“哪裏,哪裏。來,吃茶。”南靖王笑道。

素蘿端起面前的茶杯放在鼻下,清新的味道沁人心脾,她笑著稱贊:“好香的茶啊。”

一旁的秋水笑道:“是呀,我們王爺素來喜茶,王府的茶都是上上等的。”

“莫要亂講,素蘿姑娘從皇宮來,我這裏的茶哪兒比得上宮裏的。”南靖王嘴角一彎笑道,語氣溫潤。

秋水連忙點頭稱是,笑著低下了頭。

素蘿見茶幾上放著一個青銅鏤花的香爐,飄著一縷紫煙,又見南靖王身後一張長條桌上放著一把杉木蕉葉琴,烏黑油亮,想必南靖王平日裏很喜歡撫琴。素蘿問:“王爺,這香爐甚是精美啊,所焚之香也甚為清新純雅,與茶香交相呼應而不相沖,真是難得啊。”

南靖王消瘦的臉頰露出淺淺的笑紋,道:“哪裏,我只是平日裏喜歡收集一些香料,上次去福州時,見此香與茶可共存,就帶了一些回來。看來素蘿姑娘對香也頗有見解啊。”

“素蘿自小習醫,對氣味敏感些罷了。”素蘿答道。

“素蘿姑娘,皇上和太後可安好?”南靖王稍微向前傾了傾身子,殷切地詢問。

素蘿連忙點頭,答:“宮中一切安好,皇上和太後身體康健,請王爺放心。哦,對了,這是皇上特派素蘿帶給王爺的藥,請王爺過目。”說著,把手裏的紫檀木盒遞給了南靖王。

南靖王忙接過紫檀木盒,打開一看,黃色絲緞中間擺著一根無根草。他看著木盒,思索片刻,深吸一口氣,抿了抿嘴,將木盒合住,放在手邊。

秋水不知何故,忙問:“王爺……”

南靖王緩緩搖頭,說:“看來此次端午覲見之事,要擱置了,回京的計劃暫且推後吧。”

秋水和素蘿都沒說話,靜靜地看著南靖王。

過了一會兒,南靖王對姐妹二人說:“我從小便身患頑疾,父親早逝,受先帝和太後照拂將我養在宮中,請禦醫常年照料,才保得今日之軀。”

秋水點頭說:“嗯,幸有先帝和太後多年來尋遍大明最好的名醫,才能保王爺無虞。”

“是啊。”南靖王繼續道,“皇上此番特派素蘿姑娘從京城長途跋涉來到金陵,因素蘿姑娘是太醫身份,本王每逢春秋都會哮喘發作,派太醫來診治必不會引起旁人的猜疑。而皇上表面是賜藥,實是給本王傳信。”他伸手摸了摸藥盒,說:“這盒子裏裝的是無根草,意思是告訴本王暫時不要進京。皇上不會無緣無故發出此令,想來京城之中不安寧啊。”

三人陷入沉思。

秋水道:“王爺,上次我進京途中,涿州驛站夜襲一事,便可知有人想對王爺不利!所以,暫時不入京也好。”

“如今京中暗流湧動,我只擔心皇上和太後的安危。”南靖王微微蹙眉看向姐妹二人。

素蘿思索片刻,開口道:“前些時候,我聽說有暗衛偷襲兵車大營欲行刺余遜堯余都督。還好早被洞悉,刺客才未得手,但兵車大營死傷了多名將士。”

“兵車大營離京城如此之近,余都督三朝老將,暗衛也敢偷襲,真是膽大妄為!”秋水很是氣憤地說,“當時我也在京城,幸好余都督沉著機智,才沒有讓暗衛得逞。”

“看來,本王也已經招來京中掌兵宦官的忌憚。”南靖王搖了搖頭,苦笑兩聲,轉瞬間又平靜地說,“本王一介書生,即便駐於金陵手上有些軍權,唉……也不至於令他們如此……更何況本王向來不涉黨爭,雖與皇家親近,卻畢竟是外戚……”說著,他長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