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向西移,已近黃昏。蘇櫻擡頭看了看天上已經泛起橘紅色的晚霞,她對陸拾說:“師兄,我們今天就聊到這兒吧,你已經出來半日,回去晚了怕是會引起旁人猜疑。”

陸拾深深吸了口氣,說:“好吧。我囑咐你的事,你一定要記得。”

“知道了——”蘇櫻皺著鼻子,點了點頭。

“我明日早起要離京,去西北,你自己在京城一定要小心,這是我叔父留下的那座舊宅的鑰匙,近日就暫且住在那裏吧。”陸拾從口袋裏掏出一把銅鑰匙遞給蘇櫻,似乎又想起什麽,將手再次伸進腰前掛著的佩囊裏,取出一支銀簪,說,“櫻兒,這是我母親以前佩戴的銀簪,花紋很別致,她老人家十分喜愛,後來交給了我,說可以保我平安,我便一直帶在身上,像是母親一直在身邊守護我。”說著拉過蘇櫻的手,把銀簪放在她掌心,“今日就贈予你吧,我想以後的路可能會十分兇險寂寞,帶著它,就像我在你身邊,前途再兇險,你也不是孤身一人。”陸拾的話沉沉地落進蘇櫻心裏。

蘇櫻低下頭看著手裏的銀簪,小巧素凈,簪頭清晰地雕著一只小鳥嘴裏銜著一枝梅花的紋樣。蘇櫻知道陸拾整日將它帶在身上定是在內心埋藏著很深的思念,如今將這支銀簪交給自己,想來也帶著陸拾厚重的思念。蘇櫻將銀簪緊緊攥在手心,閉起眼睛咽下淚水。

自幼在衛所受訓的蘇櫻同陸拾一起長大,可以說暗衛中扶持她最多的人,一位是陳六一,另一位就是陸拾。這兩人前者如父,後者如兄,在蘇櫻悲情孤獨的少女時代,兩人給她的關心都可以被稱作最珍貴的感情。她深知盡管自己孑然一身,卻無法不承認陸拾和陳六一確如自己的親人。

但如今,蘇櫻已不是從前的蘇櫻,陳六一也已不再如前,唯有陸拾仍然胸懷赤子之心,然而接下來陸拾的處境也是前路難測,二人心中的陰雲紫黑,掩住天邊彤雲的色彩,殘陽如血凝滯。

陸拾再三叮囑蘇櫻京城裏耳目眾多,切勿妄動,半月之後他歸來再商量對策。

馬剛跑出十丈左右,陸拾勒住韁繩,回頭望向蘇櫻。見蘇櫻一襲黑衣更顯消瘦,獨自站在樹叢中望向自己,揮了揮手。他蹙緊眉頭,轉頭策馬離去。

這時淚流滿面的蘇櫻,在淡淡的煙塵裏,身姿像是這世上任一最普通的女子,送別相知的男子。蘇櫻的淚水和面容,也是這世上最常見的女子的悲傷。陸拾劍眉下的一雙眼,卻湧滿這世上男子少有的百感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