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漸漸亮了,小應子和譚少卿則守在蘇櫻屍體旁邊,他們搭了一個簡易的靈位,又找來幾炷香點燃。小應子看著譚少卿的樣子,不禁勸道:“兄弟,你別怕。幹咱們這行的,以後見死人是常有的事。習慣就好了。”

譚少卿只能點頭。小應子哪知道他的心事,他視蘇櫻為這世上唯一的親人,顛沛流離幾經周折才又團聚,失去蘇櫻讓他又一次體會切膚之痛……

見小應子在一旁垂著頭,譚少卿悄悄地伸出右手去抓蘇櫻的手以做告別,蘇櫻的身體已經冰冷,剛見到蘇櫻屍體的時候還有溫度,他自責如若自己能早一點趕到,也許蘇櫻就不會死!他越想越難過,趴在床邊緊緊握住蘇櫻的手腕悔恨又難過。

就在這時,譚少卿忽然發現自己握著蘇櫻手腕的手指頭感覺到了一點微弱的跳動,他激靈一下擡起頭來。

旁邊的小應子看他如此反常,湊了過來,說:“兄弟,你別怕,別怕。”

“我沒事,我沒事。”譚少卿撥開小應子,緩了緩神兒,說,“兄弟,你去幫我找碗酒吧,我壓壓驚。”

“好。”小應子點頭離開了房間。

譚少卿驟然想起來蘇櫻臨行前囑咐自己的話,又伸手去摸了摸蘇櫻脖子上的動脈,沒有任何脈動,他懷疑自己剛才神情恍惚產生了錯覺,可他再次握緊蘇櫻手腕的時候,又一次感覺到了微弱的脈息,換了另外一只手,他這次確定了,蘇櫻並沒有死。

一定要救她!

譚少卿再次燃起了希望。

若報信的人回來說要將蘇櫻的屍體帶回去,他就必須設法在回去的路上將蘇櫻的屍體偷走。譚少卿開始盤算如何才能在回京途中偷走屍體……

報信的那個暗衛回到濱州客棧,滿身灰塵,滿臉倦容,見到李玉後,說:“統領有命,就地安葬蘇千戶屍體,天氣炎熱不必帶回京中。另外,務必將蘇千戶的隨身物品帶回。”

李玉如釋重負長出一口氣,說:“今日黃昏,濱州西郊十裏,劉滿、魯應、譚少卿,你們三個去把蘇千戶葬了。明日一早趕回京城。”他心裏嘀咕:“不用運回京城,就地葬了正好,免得一路上帶個死人,還不知道會生出什麽事呢!這半年每每出來執行任務就會碰見自己人死了的事,也真是夠晦氣的,回去要去廟裏拜一拜。”

黃昏時分的濱州郊外,樹林裏陰風陣陣,頭頂上一片烏鴉,叫得讓人心煩意亂。被派去埋屍的三個人找了塊略寬敞的空地開始挖坑,劉滿一邊用鐵鍬掘著土,一邊沒好氣地叨咕著:“呸!晦氣!真晦氣!幹這種挖坑埋人的事!”

小應子脾氣好,安撫道:“算啦……讓蘇千戶入土為安也不是什麽晦氣的事。”

“你沒看見李玉那張臉,好像多見不得死人似的,他自己又沒幹什麽!”劉滿還是滿嘴牢騷,“呸呸!晦氣!”

小應子無奈地搖了搖頭,接著挖坑。

譚少卿看了看躺在一旁被席子卷著的蘇櫻,心裏有些不安,喃喃自語:“你們想想咱們活著的時候,再看人死了的時候,就這麽一張席子裹身,隨便找個空地埋了……”說著他甩開膀子繼續掘土。

他這話被劉滿聽見了,撇了撇嘴,說:“嗤——可不是嗎,活著的時候都當上千戶了,死了就這麽一埋,就一輩子。幹咱們這行的……真是淒涼啊!”說完又吐了兩口唾沫:“呸呸!晦氣!”

“你也別這麽說,不是還有咱們仨給她送行呢嗎?”小應子開解他們倆。

“要我說啊,這坑挖得差不多就行了。趕緊一埋,走人罷了!”譚少卿故意引導他們倆,擡起頭用袖子抹了抹臉上的汗,說,“這天都黑了,咱們也趕緊回去吧。這兒漫天都是烏鴉,沒準就是亂葬崗子!興許多的是屍體就在這兒隨便一扔。”

“什麽!”劉滿一臉驚慌失措的樣子,眼睛瞪得老大,被譚少卿的話嚇得頭轉來轉去東瞧瞧西望望,說,“真的!全是烏鴉,咱們快……快點埋完趕緊走!”說著使勁掘了兩鍬土,就往裹著蘇櫻的席卷那邊走去,還差點被腳下的沙石絆倒。

譚少卿見他如此慌張,怕他把蘇櫻的身體碰壞,趕緊跑過來攔住他,一臉無奈地說:“滿哥,滿哥,我來我來,你別碰這晦氣的東西了。”

這話正中劉滿下懷,他正不想碰這屍體,趕緊把手縮了回去,站到一邊,說:“那你來吧。”

譚少卿擡著蘇櫻的頭上邊的草席,小應子擡著腳下邊的草席,兩個人把蘇櫻的“屍體”擡進剛才挖得淺淺的坑裏。譚少卿又帶頭往裏填了兩鍬土,他怕蘇櫻窒息特意露出空隙,潦潦草草地埋了些土。這時天已經黑透了,樹林裏伸手不見五指,只聽見烏鴉的叫聲在黑夜裏回蕩。

譚少卿說:“行了,差不多就行了,咱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