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由於缺乏預案,擺脫艾瑞克的場面比雷蒙德預期的還要混亂。首先一件事,他沒能用塑料薄膜擋住全部體液。本來這不成問題,但艾瑞克在中槍的一刻排空了腸道。當雷蒙德俯身把他拉成側姿時,屍體順著墻壁滑倒,臭氣撲面而來。

雷蒙德用襯衫下擺掩住口鼻,從一只敞開的紙箱裏找到一副外科口罩、一雙耐用型的乳膠手套。他戴好口罩和手套,去廚房選擇應手的家什。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畢竟這活計要求眼要準、手要穩,這可不比在感恩節上切火雞。

那把長長的剔骨刀放在第三只敞開的紙箱裏。這件小小的紀念品是他從一名屠夫手裏得到的。若論為牛腿剔骨,此人也許有兩下子,但他低估了一位癱瘓對手的力量與敏捷,可悲可嘆。而且此人在競賽場上也表現差勁,雷蒙德覺得他咎由自取。

懷著外科醫生般的細心,雷蒙德把剔骨刀橫放在大腿上,挑出一把切肉刀,用拇指試了試刀鋒。刀不快,他簡直不敢相信。這不像他的風格,從前的雷蒙德決不會讓手裏的家什淪落到這種地步。只有到了如今這種危機四伏的時刻,他才發現自己有多麽偏離正軌。

雷蒙德把刀拿到磨刀石上打磨。幾分鐘後,金屬表面呈現出剃須刀般的光澤,刀口鋒利得足以片開衛生紙。如果有人見到這一幕,可能會以為他天生就是幹這行的,其實大錯特錯。可以這麽說,這一行裏的技能,只要他知道的,全都學到了手。於是,帶著一身牛刀殺雞的本領,他投入了工作。

好長一段時間內,雷蒙德幹得興致勃勃。這還是頭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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剃刀狼

在位於謝克海茨的家裏,伊桑坐在桌前,再次仔細察看那份名單。此處只是他目前擁有的四個住所之一。他經常換地方,這不僅是加入遊戲俱樂部的需要,也是一種好習慣。

根據最新郵件,尋寶大賽的六名頂級對手已經從網站消失。他知道自己該為清除哪些人負責:天狼戰士、酸雨、虎皮百合和死亡畫師。沒人知道其他人是被誰踢出局的,不過這並不重要。現在,賽場上只剩下十五名勁敵。

在他身後,女孩開始抽泣,再次懇求放她走。伊桑外表平靜,內心已開始煩躁。

他們當初是在幹洗店裏相遇的。他說了幾句阿拉伯語,吸引了她的注意,博來她的一笑。接下來,他們便像久別重逢一樣聊起來。

她告訴他自己名叫塞爾瑪。原來,她老家就在喀布爾,離他以前的駐地不太遠。作為救援人員,塞爾瑪在賈穆裏亞特醫院做分診護士。後來,她贏得了一筆獎學金,可以到美國學習英語。於是她和家人搬到了俄亥俄。如今,她生活在這個國度,實踐著自己的美國夢。

或者說,假如他沒把她誘上車,帶回家,並綁在椅子上,她至少還懷揣著美國夢。此刻,她發出聲聲哀號,不顧嘴巴被布條纏住而口齒不清。一會兒求他放她走,一會兒用阿拉伯罵他。

伊桑花了兩天時間,才將所有需要的散件組合在一起。東西就放在桌上,用黑色的長袍裹得嚴嚴實實。這件袍子是他最後一次出征時帶回來的。前一天晚上,他只穿著內衣,坐在衛生間裏的折疊桌前,將腰帶縫好,並在合適的位置縫上口袋,然後在口袋裏填滿螺栓和鋼珠,在縫隙裏塞滿塑性炸藥,等到萬事俱備再裝上引爆器。根據他的經驗,從事“課外活動”最好不要穿衣服,或者盡量少穿,不然就穿上軍用防爆服。但他沒準備這類服裝,因為他全都信不過。

他打印出那封郵件,上面列著所有對手的最新地址。他只需要尋找時機。

在他背後,女孩再次由悲痛陡然轉為憤怒,開始用她所知道的各種臟話咒罵他。這些字眼一下子把他帶回到阿富汗的街頭,酷熱難耐,塵土飛揚。他又一次在心裏感謝上天,讓他從那個地方全身而退。不過,那段經歷讓他學到了一些本事,最近已經發揮出很大作用。

他再也忍不下去了,於是轉過椅子面向她。“聽著,”他說,態度還算緩和,“安靜些。我會放你走的,但你得先替我辦些事兒,辦完你就可以回家。”

塞爾瑪鼻孔張大,滿臉淚水,瞪眼看著他。“什麽時候?”她含糊地問道。

“很快,”他強作耐心地答道,“我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