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馬克(第4/5頁)

佐伊六歲的時候已經是一個聰明、美麗又有趣的小女孩了,我和奧黛特開始有了充足的睡眠,我們的生活安定而快樂。我們剛開始作為一個家庭去憧憬未來,做一些只有熬過照顧嬰幼兒這段時期才能去做的事。可那時奧黛特卻開始遭受病痛。醫生發現她的病情已經是第二階段了,她不得不立即切除子宮並進行化療。

佐伊在她的媽媽感到疲憊、萎靡、惡心的時候那麽有耐心。她幫助奧黛特化妝,在奧黛特躺在新沙發裏曬太陽時,她就發明一些安靜的遊戲玩。她學會了做三明治和泡茶。但最讓佐伊感到恐慌的是奧黛特的脫發,說實話,對我來說也是如此。一個人看起來蒼白虛弱已經夠糟糕了,不過每個人都曾見過病人,病人通常都會痊愈。然而當大把的頭發從他們腦袋上脫落的時候,他們就好像已經死了,仿佛身體已經放棄了靈魂。

在奧黛特化療的第三個療程時,佐伊開始表現得更加焦慮。有一天晚上,奧黛特要在醫院過夜,家裏只有我和佐伊兩個人。在給她洗澡的時候,我發現她的手腕上有紫色的傷痕。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前兩次看見的時候,雖然我不太相信,可還是覺得這是每個好動的小孩都會不小心造成的。但這次是兩排很深的刺痕,周邊的皮膚都已經皺起並發青了。

“這裏怎麽了,寶貝?”

佐伊聳聳肩。“我被狗咬了。”

“什麽?什麽時候的事?哪只狗?”

“街對面冰淇淋店的狗。”

“那只柯利牧羊犬嗎?”

“是的。”佐伊玩著她的塑料鯊魚,好像什麽事都沒發生一樣。

“為什麽?你做了什麽?”這是什麽時候的事?該死,我的女兒什麽時候自己溜達到馬路對面去了?或許是奧黛特帶她出去散步……可她一定會告訴我佐伊被咬了。

“愛麗兒公主[29]說頭發一定要保持生長,也許這就是媽媽好不起來的原因。冰淇淋店的狗的毛發就很漂亮。”

我本應該帶佐伊去診所打破傷風針和狂犬疫苗,本應該問問她還和愛麗兒公主聊了什麽,但相反,我哄她睡著後把自己灌醉,然後在她旁邊睡著了。

我要控制住自己;過去的事情都已經過去了。即使再想也不會有所改變。想想當下,想想這裏。我像所學的那樣刻意轉換思維,心平氣和地觀察起那些蠟像,嘗試著把它們當成藝術品,這樣我就可以開始享受博物館對每個場景布置、人物服裝以及蠟像本身的精心設計。它們太栩栩如生了,唯一暴露它們蠟像身份的是從蠟質皮膚上發出的僵硬的光澤,不過得湊近了才能發現。每個房間的蠟像都呈現出不同的場景:一場搖滾音樂會,一幕劇院表演,一家法國名流聚集的喧鬧的夜店,一場體育明星的媒體拍照會,一家作家和演員把酒言歡的酒吧。我用手機和海明威的蠟像合了張影,可是當那位被我當成著名作家的蠟像從凳子上站起來時,場面很尷尬——原來是一個老人在休息。

現在的路線通往蠟像館的禮品店,而我刻意不去看貨架,我認為自己相當謹慎,應該不會被這種宰客的地方欺騙。可當我向遠處的門口走去時,還是被一個鑲嵌著粗略加工的大塊綠寶石的戒指的光彩所吸引,我知道斯蒂芬一定會喜歡的。它的設計很雅致,而且上面沒有刻任何商標。於是,我漫不經心地翻過價簽,真的沒有那麽昂貴,沒有什麽比它更能帶給她驚喜了。只要我能解凍我的信用卡,就可以買下它。我看了下手表,那位銀行經理現在應該回來了,而且蠟像館裏有免費的Wi-Fi,於是我向禮品店櫃台後面的服務員微笑著,然後退回角落裏,撥通了簡德拉的電話。

“好的,塞巴斯蒂安博士,庫爾特在。我已經把你的情況和他說明了。我來幫你把電話轉接給他。”

二十秒鐘的等候音樂。“先生您好。請您稍等一下。”這個男人不耐煩的聲音比起我對銀行的預期要好很多。在半分鐘的時間裏,我聽到了哢嗒哢嗒敲鍵盤的聲音、嘆氣聲,緊接著,“不行,恐怕我們無法為您授權。”

“可是簡德拉說她有方法可以幫忙的。”

“呃,的確……但她沒有資格。需要一些程序。”

“但是她向我解釋得很清楚了。你把我標記為今天到達,然後就可以了。”

“是的,但即使我們這樣做,呃,恐怕也不行了。因為昨天已經有兩條來自法國的交易記錄。”

“可是那兩條並未成功。已經被取消了。”

“啊,是的,先生。”他慢條斯理地說著,仿佛在和一個白癡說話一樣。“但是系統中已經錄入了來自法國的交易記錄,所以沒辦法通過更改日期來授權了。”

“什麽意思?是說你不能幫忙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