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第二十六章

2010年,12月12日。

周日,晚上。

這是自兩天前男友過完生日後,他們2000年,他還活著。

最黑暗的六月,還有幾周就要高考,田小麥和她的同學們仿佛隨時會崩潰的琴弦,被迫每天每小時甚至每分鐘都在復習同樣的曲子。

上個星期,派出所抓住了兩個流氓,最近他們經常在南明路附近活動,傍晚時分出來騷擾女學生,結果正好被巡邏的警察逮住。兩人混蛋對所有壞事都供認不諱,他們承認最大膽的一次犯罪,是一個晚上在舊工廠的廢墟,意欲強暴一個單身女孩,看樣子是南明高中的女學生,但沒想到出現了一個見義勇為的男孩,居然把他們打走了,派出所的所長大為驚訝,還有這種人?警方想要尋找傳說中的黑夜英雄,卻始終一無所獲。

田躍聽說了這件事,照例也過來審訊了一番,這兩個流氓自然成了殺害慕容老師的嫌疑對象,不過審問了幾次都沒有結果。老田沒有刑訊逼供的習慣,也認為這兩個家夥沒有殺人的狗膽,便作為一般的刑事案件處理了。

不過,若要是讓老田知道,兩個流氓意圖強暴的女孩就是他的女兒,他們恐怕都會被打成殘廢。

田小麥也始終沒有對任何人說過這件事。

又是一天晚自習,錢靈在認真地背單詞,小麥溜出來穿過馬路,來到對面的小超市。

月光,灑在四周黑色的荒野,店裏寂靜得讓人發慌,沒有見到店主大叔,只有坐在收銀台後面的少年。

秋收擡頭看了她一眼,卻沒有說一句話,繼續低下頭發呆,小麥皺起了眉頭——他既然無視自己?何況,旁邊並沒有其他人。

既然他是這種若無其事的態度,田小麥也不主動跟他說話,而是故意把腳步踩得很響,到貨架上拿了瓶洗發水,重重地放到收銀台上。

秋收拿起洗發水照過條形碼,淡淡地說:“十五塊九毛。”

她掏出二十塊錢,在接過找零的同時,終於忍不住問:“為什麽不和我說話?”

“對不起。”

“你怕被人聽到?這裏除了我們兩,連個鬼都沒有!”

秋收這才憂心忡忡地說。“我還記得你爸爸警告過我的話。”

“你怕了?你就是那麽一個膽小鬼?算我看錯你了!”

“你為什麽一定要和我說話?”

“因為——”她倒是被這句話問住了,一時語塞,看著少年憂郁的雙眼,沉默了一會兒,才說出了心裏話,“只有和你說話的時候,我才會感到無拘無束,不用考慮什麽後果,想說就說,想唱就唱!”

“你不是有死黨嗎?”

“錢靈?是,她是我的死黨。不過,有些話只能在女孩子之間說,有些話卻是不能在女孩子之間說的。”

“我不懂。”

小麥斜瞥了他一眼:“我看你根本就沒接觸過女孩子,哪能懂這些?”

“可是,好像除了很小的時候以外,我從來就沒有無拘無束過——許多話我都不敢說出來,許多話都要反復地在腦子裏盤旋。”

“因為你自卑!”

秋收深深呼吸了一口,果然露出自卑的眼神,“也許吧。”

“但我從你的眼睛裏看得出,在你對別人表現出自卑的同時,也影藏著強烈的自尊。”

“不,你不會真正了解我的,因為我們是生活在不同世界的人。”

“沒有什麽不同的世界!只有一個世界!我們生活在一個世界裏。”

“以前,我也是這麽認為的。”他茫然地搖搖頭,不敢再看她的眼睛。“等你再長大一些,就會改變這個看法。”

小麥咄咄逼人地說:“別再談論這些沉重的話題了好嗎?我想要告訴你,不用理睬我爸爸的話,我從來都沒把他的話放在眼裏,他更沒有權利這樣要求你!放心,他不會來找你麻煩的,否則我和他沒完沒了!”

月光灑在小超市的窗戶上,秋收摸著冰涼的玻璃說:“你忘了五年前的教訓?你一定要跨過那條溝,結果怎麽樣呢?”

五年前?她嘗到過那個滋味——下意識地摸了摸腿,這條摔斷過的腿,現在小腿肚子上還留有一道疤痕。

跨過那條溝的教訓?

正當她不知如何作答時,卻發現身後多了幾個女生,恰是同班同學——她們都看到小麥和少年說話了,紛紛竊竊私語,指指點點,似乎當場抓到了某件八卦。

原來,明天還有最後一次模擬考試,今晚的自習會持續到深夜,大家都想趁著小超市關門前,過來買些吃的充饑。

這回她卻不再躲閃回避,無所畏懼地給了同學們一個白眼,繼續靠近秋收說:“我不怕!”

秋收羞怯地看著她的眼睛,同時看著她身後那些女生們,低聲說:“我怕!”

“你不是這種人!”

“我有些不舒服,我讓爸爸過來收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