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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桌上擺著幾盤附近熟食店裏買來的菜肴,都冷掉了。平常的話,我總是將那當做晚餐,可是那天我實在沒有胃口。我到隔壁房間換衣服,脫下衣服一看,全身上下都是淤青,腫脹發熱,不過倒是沒有出血。

我想,今天沒辦法去澡堂洗澡了。

在那之後,霸淩行為仍然持續著。全班除了無視於我的存在,更是經常突如其來地遭到暴力相向。欺侮我的主要是加藤那幫人,有時候也會有別人加入,甚至對我而言,那些看到我被欺負而感到高興的人都算是幫兇。即使是佯裝沒看到的旁觀者也是一丘之貉。

但是為什麽明知會被霸淩,還是每天乖乖地到學校去呢?關於這點,我找不出明確的理由。就像霸淩我的人沒有理由一樣。我深以為只要沒有生病就得去上學。我只能說,這是讓我去上學的唯一理由。要是“拒絕上學”這個說法早點廣為流傳的話,說不定我就會選擇這個方法了。

如今只有一件事情支撐著我,讓我得以忍受苦痛。我一面受人霸淩,一面這麽想著。

隨你們愛怎樣就怎樣!總有一天,我會殺掉你們……

大概從在這個時候起,我開始具體思考如何殺人。我每天都在想像殺人這件事;這不單單只是個幻想,我的手中握有殺死他們的方法。我就將它藏在家中書桌的抽屜裏。

昇貢的瓶子。

書上說,昇貢正式的化學學名叫做二氯化汞,是一種無色的結晶,在醫學上用來當做消毒劑、防腐劑等藥品,毒性猛烈,0.2到0.4克即足以致死。

從父親的診所裏偷來的時候,我還沒有決定如何使用。對毒藥感興趣的我,一看到瓶上的標簽,就知道那是寶物,因而偷偷地放進口袋裏。

從以前開始,我就渴望使用這個毒藥。我常在想,總有一天我要讓某個人吃下它。如果哪天出現了一個我想殺害的人,我一定會用這殺死他。

於是每天晚上我的腦袋都在幻想,如果讓班上同學吃下昇貢的話,不知道會怎樣。不過,我不想馬上對加藤那群愛霸淩他人的團體下手。因為他們一死,恐怕警方就會出面調查,說不定還會經由解剖,發現有人對他們使用昇貢。如此一來,我一定會被懷疑。大家都知道我有殺人的動機,警方只要一調查,就會知道我能拿到昇貢。

要殺害加藤那群人,我完全不會感到良心不安。不過,除非他們把我逼到不惜同歸於盡的地步,我才會實行這個計劃。當時,我還沒有那麽絕望。

話雖如此,我卻沒有打消殺人的念頭。我反而想要證明自己真的能夠殺人。再說,我也想要確認看看昇貢的效果如何。

這個時候,我腦中浮現的人影是倉持修。

我想,我是有理由恨倉持的。

他不但騙我,還把我帶到五子棋那個耍老千的男人那裏去。因為他的關系,我花光了零用錢,還落得從祖母的屍體身上偷錢包的下場。

撇開這件事不談,還有之前的詛咒信。

將我的名字寫在詛咒對象的名單上的,一定就是倉持。把田島和幸寫成田島和辛,除了他還有誰會犯這種錯?因為他的緣故,我收到了二十三個人寄來的“殺”字明信片。

我真的曾經一度認為,那個詛咒已經成真。自從接到寫有“殺”字的明信片以來,我三番兩次遭遇不幸。我不知道詛咒的效果如何,但倉持修希望我遭遇不幸卻是事實。一想到這裏,憎惡之情立即湧上心頭。虧我還曾經相信他是我的少數朋友之一,這個想法更令我懊悔不已。

我心想,這樣不足以構成殺人動機嗎?

世界上,有千百種殺人兇手。為了區區數千元而一時沖動殺人也時有所聞。不過,我對於那樣的殺人動機並不感興趣。我憧憬的殺人魔形象是具有確切的殺人動機,心中長期懷有殺人的念頭,並且冷靜地付諸實行。就像從前在書上看過的布蘭比利耶公爵夫人的犯罪案例一樣。

殺人這個行為很誘惑我,但不能沒有殺人動機。我的想法是,若是沒有殺人動機,就不能算是真正的殺人。

有人詛咒我、期待我遭遇不幸,這些足以作為殺人動機嗎?我總覺得,這可以成為憎恨他們的理由,卻還不至於讓我想要殺掉他們。我對自己憎惡他人的情緒無法膨脹感到焦躁,也覺得自己是個非常軟弱的人。

然而諷刺的是,消除我心中軟弱的也是加藤他們。當時,體育課因為下雨改成自習。當我在自己的座位上看推理小說的時候,他們湊了過來。

“唷,這家夥在看這種書。”其中一人搶走我的書。

“自習的時候可以看什麽小說嗎?”加藤馬上接著說。

你們自己還不是到處亂晃,憑什麽講我。這句話我當然說不出口。我將兩手放在桌子上,歪著頭看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