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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在那間咖啡店裏混了兩個小時,幾乎都是倉持和陽子在說話,我只有在一旁聽他們聊天的份。

走出咖啡店後,他說要送陽子回家。

“因為我等一下得去一個地方,剛好跟陽子同方向。”他看著手表說。

我想起他在剛才聊天的過程中,巧妙地問出了陽子家在哪裏。

早知如此,要是我也說“一塊兒走”的話就好了。只是我家和陽子家的方向實在差太遠了,這句話根本說不出口。我期待陽子拒絕,可是她沒有。我甚至覺得她對倉持的話表示歡迎。我們一起走到車站,在那裏和他們兩人告別。我從月台的另一邊看著兩人上電車,他們早已忘了還有我這麽一個人的存在,聊得好不開心。

當我回到白鷺莊時,管理員室的燈還是暗的。我拿出鑰匙打開門,進入管理員室,沒有打開燈直接走到裏頭,紙門的另一面共有兩間房間和廚房。那裏是我們父子的居住空間。

父親日夜期盼的公寓約在一年前完成。父親在不管成本收益是否劃算、許多前提尚未明朗化的情況下,決定破土動工。但是跟銀行借的錢根本不足以蓋好房子,於是父親向已斷絕關系的親戚低頭,而最後願意借錢的則是父親最親的堂兄。不過,那位伯伯也要父親瞞著伯母和其他親戚。當然,他還特別叮嚀父親,這是最後一次借錢。

感覺上,父親想蓋一棟高級公寓,但就預算來看是不可能的事。這裏的交通不算方便,收不到好房租。最後,父親決定蓋一棟以單身人士和學生為出租對象的公寓。一、二樓共十六間房間;入口處隔了一間管理員室作為我們的新家。

就像先前擔心的一樣,經營公寓並不簡單。花費比想象中的還要兇,每個月的收益不見起色。畢竟,光是沒租出去的空房就有三間。還掉每個月的借款之後,剩下的錢只能勉強度三餐,因此我之所以打工,到不完全是為了見陽子。

父親那天很晚才回家。果然不出我所料,他又喝醉了。當時,父親經常和一個名叫前田的男人在一起。他總是拖著醉醺醺的父親回家。前田在附近的小鋼珠店工作;父親經常去那家小鋼珠店,而前田好像都會偷偷告訴父親,今天哪一台最有可能中獎。乍看之下,他是一個親切的人,實際上卻是一只披著羊皮的狼。我並不喜歡那個中年男子。

父親一進屋裏,整個人就倒在管理員室的地上,開始鬼吼鬼叫些莫名其妙的話,嘴裏還流出口水。

“你怎麽醉成這樣?”我對父親說,話中隱含著對前田的抗議。反正前田一定是靠父親的錢白吃白喝,拉著父親一間接一間地買醉。

“哎喲,我本來說要回家了,是田島先生要我再陪他喝一下的嘛。”

我心想這一定是騙人的,但還是歉然地說:“老是給你添麻煩,真是對不起。”

“我是沒關系,反正早上不用早起。不過,田島先生是怎麽了呢?整個人好像突然變得很奇怪。”

“變得很奇怪?”

“嗯。我們在關東煮的店喝酒時他還像平常一樣好好的。可是當我們前往下一家的路上,他卻突然停在路邊,一直朝著完全無關的方向看。我問他怎麽了,他也說沒什麽,但那之後就變得很奇怪。明明不太會喝,卻開始大口大口地灌酒,結果回來的時候就成了這副德行。”

父親在看什麽呢?是什麽會讓父親如此失控?

前田大概是怕我要他幫忙照顧父親,逃也似地回去了。我從壁櫥裏拿出一條毛巾被,蓋在躺在地上的父親身上。我想都夏天了,躺在地上睡應該不會感冒吧。

隔天一早,當我醒來時,父親已經起來了,坐在電視機前看報紙。他皺著眉頭,裝出一臉不高興的表情,明顯是要我別問昨晚的事。我什麽也沒說,默默地烤土司、煎荷包蛋,解決了早餐。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我家開始有了自己要吃東西自己想辦法這種不成文的規定。父親幾乎天天在外吃飯,而我則經常吃速食,有時候也會去超市買熟食回來吃。

吃完飯後,我急急忙忙出門。酒醉的父親不重要,我比較關心的是陽子。

她比我還早上班,已經穿好圍裙了。她看到我所露出的微笑表情,和昨天之前的一樣。

“後來怎樣?”我提心吊膽地問。

“昨天嗎?”

“嗯。”

“沒怎樣啊。我們就直接回家了。怎麽了嗎?”

“不,沒什麽……”

“倉持很風趣耶。他知道好多事情。”

“是嗎?”

“像他那樣的人,應該從小學就很受歡迎了吧?感覺是班上帶頭的。”

“那家夥嗎?不,沒那回事,他挺不起眼的。”

“是哦,感覺不像耶。”陽子頭微偏,然後好像想起了什麽似地,噗哧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