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章 暴雨中的第三日(一)

老神棍的家門打開,一口巨大的酒缸擋在門口,而老神棍則搬了一把小凳子坐在酒缸旁邊。我們大老遠地就看到老神棍手裏正拿著一個瓢子,他不斷地舀起酒缸裏的酒往他的嘴裏灌。

老神棍的視力好像很好,我們三個人撐著傘,還沒到老神棍家裏,老神棍就發現了我們,他一副醉醺醺的樣子,還朝我們揮手。走近一看,只見老神棍的眼球凸起,雙目之中,滿是血絲。

他滿臉通紅,那紅一直蔓延到他的脖子。老神棍嘿嘿地笑著,連說話都說不清楚了,他竟然醉成了這副樣子,他握著瓢子的手在顫抖,但是他還是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繼續一口一口地把酒灌到嘴裏去。

我們三個人對視一眼,江軍大步向前,奪過老神棍手裏的瓢子,直接拉起他往屋裏走,老神棍嘴裏咒罵著,一直說他要喝酒。我和沈諾也放下雨傘,進了老神棍的家裏去,坐下之後,老神棍還在撒著酒瘋。

沈諾壓低聲音,悄悄在我耳邊問我要怎麽辦。

我想了想,老神棍喝醉酒的樣子,不像是裝出來的,在這種情況下,詢問出來的口供是不能作為證據的。但都說酒後吐真言,我們倒是可以利用這個機會探探老神棍的底。心裏正這樣想著,我不動聲色地叫了老神棍一聲。

老神棍迷離著雙眼,呆滯地看了我一眼。

我笑笑:“老先生,這酒可好喝?”

誰知老神棍突然笑了起來,他說話斷斷續續:“好喝是好喝,還能喝幾日,就不知道了。”老神棍說著,眼角突然噙了淚花。

我微微詫異,老神棍這句話意味深長,我確定下來,老神棍沒有醉透,他還能控制自己的意識。

“老先生,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我故意問道。

“年輕人,你說我前兩日為你們算出來的事情,準不準確?”老神棍答非所問。

江軍聽了,一陣嗤笑,他把我對老神棍為什麽能未蔔先知的推斷對著老神棍說了一遍。老神棍聽得連連點頭,他又看向我:“果然聰明啊,年輕人,那我再給你算一算怎麽樣?”

我馬上讓老神棍繼續,我想看看,老神棍的葫蘆裏究竟賣了什麽藥。

“這第一卦,是我為你算的。”老神棍晃晃悠悠地舉起了自己的手,指向我。

我:“你是想說我,會死於詛咒嗎?”

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樣,老神棍竟然否認了。他一邊笑著,一邊說我會好好地活下去,但是在不久的將來,我會遭遇比死更加痛苦的事情,老神棍說了很久,但實際上,他一直在重復著那幾個字,連起來,也僅僅是那一句話而已。

我沒有打斷老神棍的話,而是將他的每一個字都聽進了心裏去,老神棍每說一個字,我的心弦就會被扣動一下。

“而這第二卦,是我為自己算的。”老神棍繼續說道。

老神棍突然不笑了,他用手擦去眼角的淚花,話裏滿是滄桑和落寞。他告訴我,他活不了多久了。

“為什麽?”我反問:“老先生雖然年紀大了,但身體還算健康,為何要對我們說這種話。”

老神棍眯著眼睛看我:“因為你聰明。”

我愣住了,老神棍的話深深刺激到了我,我心中那根弦徹底被崩斷,就在此時,老神棍站了起來,他的雙手覆在身後,一步一步地朝著屋裏走去。等老神棍走遠之後,江軍才開口:“這老頭神神叨叨地,又在胡言亂語什麽。”

“他不是胡言亂語。”我回答:“和我之前推斷的一樣,小攀村裏也有一顆棋子,和凡叔一樣的棋子。”

江軍張大了嘴巴:“你說,他是棋子?”

我很肯定地點了點頭:“只是他是誰的棋子,不得而知。”

進屋子之後,老神棍連續誇了我兩次,他說我聰明,但是“聰明”之前,卻多了兩個奇怪的詞語。

第一個“聰明”之前的詞語是“果然”。我注意到了這細節,“果然”代表老神棍知道我,這是不是老神棍刻意說出來的,我不知道,但是第二個“聰明”前的詞語,絕對是老神棍想要向我表達某種意思。

第二個“聰明”之前的詞語是“因為”。老神棍說他活不了多久,是因為我聰明。我不會害老神棍,我來村子也只是進行調查的,所以我聰不聰明,只和我能不能查出什麽線索有關系,而老神棍會不會死,恐怕也和那線索能不能被查出來有關系。

正因如此,我的“聰明”才和老神棍活不了多久,形成了間接的關系。

我們來村子之後,已經見過老神棍喝醉了很多次,看樣子,老神棍喝酒不是裝模作樣,而是真的要借酒澆愁,這從他眼角噙著的淚就能看出來了。

“老神棍知道自己要死,所以煩惱?”沈諾問。

我搖頭:“活到這把年紀了,死只是遲早的事情而已。老神棍的年紀比凡叔還要大很多,看的自然也更開,所以他的煩,恐怕也源於不甘,和凡叔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