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5章 沒有人接

我所有認識的人當中,只有沈承和沈諾兄妹姓沈,而找上父親的男人沈世康也姓沈。沈姓,並不是什麽罕見的姓,但是我心裏的那個聲音在告訴我,不會有那麽多的巧合。在我身上發生的巧合已經太多了,當所有巧合匯合在一起,巧合便不再是巧合。

聽筒裏的鈴聲響了很久,可是沒有人接。我看了看病房裏的時鐘,這個時間,母親應該正在做飯。父親走後,母親的生活變得非常單調,但是卻很規律。單元房裏的固定電話,聲音很大,母親不至於聽不到。

母親還是沒有接,我皺著眉頭放下了手機。江軍問我怎麽了,我只是搖搖頭,沒說什麽。江軍已經夠擔心劉佳了,我不想再讓他更加操心了。昨天深夜,母親和我說了很多我從來不知道的事情,她說的每一句話,我都深深地記在腦袋裏。

母親腦海中的那段回憶,並沒有因為歲月的侵蝕而變得模糊,她甚至能記得當年的每一個細節。於是,我就像親自融入了那段回憶當中一樣,當年父親和母親經歷的一切,都像就在我面前發生一樣。

記憶中月台上的那道背影,很高,但卻很瘦。在他死前,在我從母親口中知道從前我不知道的事情前,我都覺得那只是一道非常普通的背影。可是現在再回想起來,我突然覺得那消瘦的背影和肩膀,似乎一直在承受著常人沒有辦法承受的擔子。

父親的來歷不明,但我知道,絕對不普通。父親只對母親說他來自一個滿是仇恨的家庭,那裏充滿內鬥和外戰,父親要擔心的,不僅僅是外人,還有自己的親人。因為父親也不知道哪一天,他身邊最親的人會把手中的匕首,刺向他的心臟。

或許父親是厭倦了,所以他才會在一個小山村裏養傷定居,結婚生子。通過母親對父親的描述,父親的身手似乎不錯,他也不是一個怕事的人,但是當追殺他的人找上門來,甚至將母親的雙親殺死,父親還是決定忍氣吞聲,帶著母親遠走高飛。

我知道,父親一定是害怕有一天他會拖累到母親,他只想我和母親母子平安,並陪著我們平凡度過一輩子。父親的臉浮現在我的面前,他的臉上帶著暖洋洋的笑,我從來沒有見過父親發火,但如果父親發起火來,一定會讓人恐懼。

父親臉上的棱角,像刀一樣鋒利分明。但偏偏就是這樣的人,對我一直都是非常柔和和溺愛。我沒見過父親發火,卻經常看見父親發呆。或許是在一個雨夜,父親坐在木窗前,昏黃的燭光勾勒出父親的背彎,父親盯著窗外,聽著雨打芭蕉。

或許是在一個夏日,父親坐在樹蔭下,烈日炎炎,蟬蟲鳴鳴,父親吸著炙熱的空氣,吐著滿是憂愁的嘆息。

甚至有一次,父親在鋸木頭的時候分了神。我喜歡在木工房裏看父親做木工,木屑散發著木香,很好聞。專心的父親,很少在做木工的時候分神,那是我第一次看見父親的手被木鋸割破。

我嚇得大叫,母親從廚房跑進來,但是父親卻感覺不到疼一樣,只是嘆了口氣便反常地結束了當天的勞作。後來發生的事情,我記得不是很清楚,我只知道,父親沒多久就帶著我出了一次門,去哪裏我也忘記了。

只是出門的那天,天氣悶熱,好像整片大地都會被燃燒起來一樣。望向遠處,很多建築都在熱氣的作用下扭曲,父親牽著我的手,又一次嘆了口氣。後面的事情,我算是徹底沒有印象了。

我又一次陷入了從前部分清晰,部分模糊的回憶裏。母親的話沒有說完我就暈倒了,我最後聽到的便是沈世康的名字。沈承和沈諾,我一直都覺得他們不簡單,我有一種直覺,這三個姓沈的人,很可能有血緣的關系。

我迫不及待地想聽母親把沒有說完的話說完,我知道,後面的話一定非常重要。在這些年裏,現在回想起來,母親的確有很多遮遮掩掩的行為,所以母親知道的,肯定不止昨天深夜對我說的那些。

可是,電話突然沒有人接了。我有些著急,又順著電話號碼再撥了一次但是這次的結果和之前一樣,沒有人接。江軍一直在問我究竟怎麽回事,我想了想,還是暫時沒有告訴他。病房裏又陷入了沉默,每個人都各有心思。

最清閑的是阿迪裏,死後逃生的他,一心只想早日康復,離開這充滿消毒水和酒精味的地方。至於江軍,他的情緒非常低落,面對我,江軍總是強顏歡笑,可是每當我看到他的笑容,我的心就一陣絞痛。

命運像是和江軍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他是我見過的人當中,命運最坎坷的一個。出生自強盜夫婦,被殺父仇人王鑫救下,還從小對其進行了正義的思想灌輸。紙包不住火,江軍和王鑫從父子走向了對立,當江軍終於想通,王鑫卻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