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葉之章 四

星期五下午,藤村寄來了快件。信封裏裝著東京至劄幌的往返機票和去往旭川的火車票,另外還有兩張信箋,上面寫的是致歉的話語,大致內容是由於東京至旭川的航班數少,只訂到了飛往劄幌的航班等,另外還寫了抵達旭川之後的提示。說是提示,但並不復雜。總之,就是讓我入住預訂的酒店之後在房間裏等待,當天晚上會給我打電話等。

按照約定,我應該於後天下午一點抵達旭川站。本以為要去很遠的地方,但我還是改變了認識—終究還是國內啊。

準備到一定程度後,我又去了趟池袋,購買還缺少的旅行必備品。百貨商場的旅行用品賣場裏全是年輕人。偷聽一下他們的談話就會發現,大半似乎都要去海外旅行。我想起朋友栗子也說要去加利福尼亞,正忙得不亦樂乎呢。

購買了一些小物件、袖珍時刻表和北海道指南後,我用公用電話打往阿裕家。所幸他在家。我問他有沒有時間出來一下,他回答立刻就來。我們約好在百貨商場前的咖啡店見面。

我先進了店,一面吃著咖啡凍一面打開指南制訂計劃。由於是頭一次去北海道,總覺得心裏沒底。

大約過了三十分鐘,阿裕氣喘籲籲地趕來。

“只剩下每站都停的最慢的電車了。”他一坐下,立刻就把目光投向餐桌上的時刻表和旅行指南等物品,“你要去北海道?”

“嗯,但不是去觀光。”

我簡單向他說明。他神色凝重地聽著,向女招待要了杯冰咖啡。直到我說完,他的表情都沒有放松。

“你母親身上竟有這麽多謎,真是一點也沒想到。”他用吸管攪動冰咖啡,“我一直以為你父親在你小時候就因某種事故去世了呢,所以從不敢提起,一直回避著這個話題。”

“嗯,我明白。朋友間都是這樣。”

“可我還是有些擔心。那個所謂的肇事逃逸,很可能是蓄意的。那個北鬥醫科大學的教授可信嗎?”

“我會小心的。”盡管我這麽說,阿裕還是神情不悅地注視著咖啡。他是真的在為我擔心。

“求你一件事。”我從包裏拿出一把鑰匙,是房間的備用鑰匙,“我不在的時候,能否偶爾過去看看我房子的情況?雖然托付給附近的阿姨也行,但照目前情況來看,還不知會發生什麽事情呢,所以最好托給一個知情的熟人。”

“這倒沒問題。可……”阿裕翻了翻眼珠,“像我這樣的人,合適嗎?”

我苦笑。“如果把鑰匙交給寬太或智博,房間恐怕就被他們糟蹋成垃圾箱了。”若是拜托栗子,又擔心會被她當成情人旅館。

“拜托了。”

“後天我送你,怎麽樣?”“當然可以。”我答道。

與阿裕分手回到公寓,只見一個男子正坐在樓梯上看書。此人身穿牛仔褲,配一件微微有點臟的T恤,手臂上的肌肉異常顯眼,讓人感覺仿佛是個小號的施瓦辛格,臉形也帶著些西方味道,肩上掛著一個大挎包,一件黃色風衣般的衣服罩在外面。

我本想不加理睬直接過去,可他占據的空間很大,無法通過。我在他面前停下。“如果需要長椅,石神井公園裏有的是。”

“啊,抱歉。”小號施瓦辛格急忙站起來,可一看到我的臉,還沒完全直起的腰靜止在了那裏,嘴唇也張成了O形。

“盯著人看什麽看!”我瞪了他一眼。“小林……雙葉?”

我後退了一步。“啊,是……”

男子依然盯住我的臉不放,表情逐漸放松下來。這種狀態持續了有三秒鐘。我正要怒喝,他已經搶先開了口。

“太好了。我都等了一個多鐘頭了。”你等多久與我何幹?“你是誰?”

“我是幹這一行的。”他遞出一張名片,似乎已經被汗水濡濕。我一看,上寫“The Day After編輯部脅坂講介”。The Day After是聰明社發行的一種商務月刊雜志。

“雜志記者,有什麽事嗎?”

“確切說應該是編輯,但這也無所謂了。事實上,我想問你些你母親的事,關於事故的。”他的眼裏分明充滿了自信—我這麽一說,你還敢小覷我?

“若是采訪,恕無奉告。我現在很忙。”

“不是采訪。”男子的表情格外認真,“只是想以個人身份問問。我以前曾受過你母親的照顧。”

“是嗎?”脅坂講介這個名字,我可從未聽媽媽提起過,“那,請先到那邊一個叫‘安妮’的咖啡店等一下吧,我放下行李立刻就去。”“知道了。”脅坂講介剛要擡腳,又扭過頭問道,“可是,那個,你要去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