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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樹嘗試用手機聯系誠哉,但沒有打通的跡象。他又試打一一○,但結果一樣。他走出陽台,俯視昏暗的馬路。誠哉順利找到菜菜美了嗎?

回到房間裏,他準備躺下。正要關掉床頭燈時,他無意中往門口掃了一眼,卻嚇了一跳。門開了約十厘米的縫,縫隙間露出一張臉。是美保。

冬樹欠起身,問道:“怎麽啦?”美保一言不發,面無表情地走進來,爬上床,蒙上毯子,像貓一樣蜷起身子。

冬樹窺探美保的臉。“出什麽事了?”

美保眨了幾下眼,大眼睛緊緊閉上了。她的失語症看來很嚴重。不能勉強,冬樹心想,就連大人被置於這種脫離現實的狀況時,也幾乎會瘋掉。孩子敏感的神經不可能完好無損。

冬樹留下美保,自己出了房間。走向屋門時,門先開了,榮美子探進蒼白的臉,眼睛紅紅的。

“我正要去你那裏。”冬樹說道。

“美保……”

“哦,”冬樹點點頭,“她剛剛來了我房間,現在在床上睡了。”

“這樣啊。”榮美子舒了一口氣,似乎放下心來。但她沒有馬上進屋,而是低下頭。

“美保有什麽事嗎?她為什麽過來?”

“不,她倒沒什麽。”榮美子好像有點猶豫。過了一會兒,她擡起頭說道:“不好意思,今晚可以讓她睡在這邊嗎?跟很多人在一起也安心。”

“這沒問題。那你也來這邊嗎?”

“不,”她搖搖頭,“照顧嬰兒還是在隔壁房間方便。我就在隔壁,美保有事的話,喊我好嗎?”

“好的。那你不跟她說一聲?”

“啊……不,沒關系,今晚就不吵她了。請多關照。”榮美子說著走了出去。

冬樹有點莫名其妙:這樣的情況下,母女分開難道不會不安嗎?

他看向起居室。只見戶田睡在沙發上,桌子上的白蘭地酒瓶和酒杯都沒有收拾。小峰在擺弄手提電腦,太一則不見蹤影。

“太一去哪兒了?”冬樹問道。

小峰擡起臉。“他說肚子餓,出去了。在下面的便利店吧。”

“你在幹什麽?上網?”

“不,打遊戲。已經上不了網了。這麽一來,跟其他幸存者聯系的手段就沒有了,雖然不知道此前是否有人活著。”小峰往杯裏倒入白蘭地,喝了一口,看向戶田,浮現出無力的笑容,“看他睡得多安穩。不知是什麽心腸,他不擔心家人嗎?”

“小峰,你有家人吧?”

“有老婆和兒子。兒子下個月就上小學了,說是今天去買入學典禮的衣服。平時買東西就在附近的購物中心,但今天也許會到新宿一帶吧。老婆也肯定想買自己的衣服。”小峰幹巴巴的敘述中帶著一種再也見不到家人的絕望腔調。

一定還能見面——這句話,冬樹欲言又止。他覺得這麽說實在太不負責任。

“我去找找太一。”

冬樹順台階走到一層。便利店的燈亮著,但從外面看不見太一的身影。他走進去,環顧店內,聽見角落裏有擤鼻涕的聲音,是食品貨架旁邊。於是他走過去。

太一正坐在地上吃便當,邊吃邊哭。紙巾盒就擱在一旁,他一邊用紙巾抹鼻涕和眼淚,一邊大口咀嚼。

“你哭什麽?”冬樹問道。

太一把便當擱在膝頭,用紙巾擤了擤鼻涕。“你瞧,這裏的食物明天全都到期了。一兩天的話,即使過期也還行。可之後怎麽辦?其他便利店或超市裏面的食物也一樣要到期了呀。全都腐爛掉後,我們吃什麽?”

“你就是哭這個?”

“是啊,不行嗎?擔心食物不好嗎?”太一擡起哭腫的眼睛,看了冬樹一眼。

“沒什麽不好,可現在擔心這種問題也沒用啊。”

“為什麽?食物不是最重要的嗎?沒有食物就活不下去了。”

“不至於眨眼就沒了吧?生的東西固然會腐爛,但也有能保存的食物啊。像罐頭、真空包裝的食品之類。”

“那些東西也會吃完啊,不是無限的。怎麽辦哪。”

“這……”

此時,傳來了發動機的響聲。冬樹看向外面,見誠哉正把摩托車停在公寓樓前。車後坐著菜菜美,她提著一個便攜式冷藏箱。

誠哉注意到冬樹,走進便利店。菜菜美也跟在後面。

“你在幹什麽?”誠哉問道。

冬樹說出跟太一的爭論,誠哉點點頭,低頭看著太一。“食物的確很重要,現在也該考慮這個問題了。”

太一撅著嘴,似乎在說“你瞧瞧”。

“可哭是沒用的。”誠哉幹脆地說,“人類是有智慧的。只要運用智慧,吃的東西就會有。幸虧暫時不成問題,大家一起好好想辦法吧。”

“什麽智慧嘛,能填飽肚子嗎?”

“總之今晚先休息吧。明天會發生什麽事情,現在還不知道,所以要保存體力。”誠哉說完,轉身走向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