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誠哉在休息室的沙發上坐下,和菜菜美一起注視著燭火。不知風從何處吹來,火苗微微晃動。

“可能是我錯了。”誠哉嘟囔道。

“你指什麽?”

“我的想法。我相信在這種極限狀態下,只要求冷靜客觀的判斷。我以為對任何事情都要排除感情用事。作為警察,我也是這樣被教育的。”

“我覺得沒有人能夠否定久我先生的做法。大家都明白,正因為這樣,我們現在才活著。”

“可照我的做法,到現在還得不到達菲。”誠哉十指交握,“據說山西先生發現自己得病之後,要獨自離開這裏,不希望給大家添麻煩。”

菜菜美傷感地垂下雙眉,說道:“是這樣啊。”

“在我看來,那簡直是胡來。到了早上,如果發現山西先生不見了,大家一定到處找。在這過程中,不知會發生什麽意外,結果就是更添麻煩。像他那把年紀,腦子也轉不過來。”

菜菜美沉默了。即使能理解誠哉的話,她也不能同意他責備得病的老人。

“可是見到山西先生要這樣做,我弟弟被感動了。夜裏他就直奔街上。不光是他,明日香也跟去了。他們完全不考慮路上自己可能會發病。結果藥是找到了,但病倒了一個。發病的人說了請丟下她,但另一方做不出來,魯莽地背著病人出發。果不其然山窮水盡,而救了他們的竟是病沒全好就魯莽外出的、最早的病人。”誠哉搖著頭,“全都讓人沒轍,全都是我不能理解的行為。一個個都沖動行事,只能說是失去了理智。”

“我覺得不是理智的問題。這就是人吧。”菜菜美怯怯地低下頭,“對不起,我說得太隨意了……”

“不,正是你說的那樣,這就是人。迄今自己一直考慮以生存為最優先。怎麽做,大家才能活下來。或者說,如果不能全都活下來,怎樣才能犧牲最小。我只有這樣的念頭。可是所謂活著,並不只是維系生命。無論在什麽狀況下,都必須考慮各自的人生。”

“人生……”

“對,是人生。為了讓大家度過不後悔的人生,就不能無視各自的價值觀和尊嚴。即便想法不合理,只要是對那人的人生很重要,別人就不該說三道四。”誠哉從蠟燭上挪開視線,靠在沙發上。天花板上影子在晃動。

“我不認為你的做法錯了。現在,生存下來畢竟是大事情。我可不想在這種地方了結人生。”

這是平時沒有的、堅定的口吻。誠哉注視著菜菜美。

她接著說:“你說過的,只要繼續活著,不知什麽時候就會打開一條活路。我相信這句話。”

“菜菜美小姐……”

“這句話,還可以相信嗎?”她投來真摯的眼神。

“嗯,當然能相信。”誠哉點點頭。

旁邊傳來了動靜。兩人一看,是榮美子站在那裏。她拿著暖水瓶。“我……打擾你們了?”

“哪裏的話。那是什麽?”

“白天泡的茶。來一點?”

誠哉和菜菜美對視了一下,誠哉對榮美子說:“好的。”

榮美子打開瓶蓋,往紙杯裏倒茶。日本茶的香氣四溢。

“小美保的情況怎麽樣?”

“給她服藥之後,看起來好一點了。應該沒那麽快就起作用吧。”

“服了藥,自己也就放心了吧。那就是安慰效果。”誠哉喝了口茶,情不自禁長嘆一聲,“沒想到茶如此美妙。”

“感謝你們二位。”榮美子鞠了一躬。

“哪裏,對菜菜美說是可以的,我什麽也沒做,取藥回來也是弟弟的擅自行動。我反倒應該向你致謝。你做的飯菜讓我們受用了。”

榮美子低著頭說:“我完全不行的。”

“哪裏的話。有你這樣的媽媽,小美保太幸福了。”

榮美子聞言猛烈搖晃腦袋,說道:“完全不是那樣的!”

冷不防聽到她激動的口吻,誠哉心生疑惑。榮美子像是被自己的聲音嚇著了,擡手捂住嘴。“對不起,這麽大聲。”

“哪裏,沒事的……”

榮美子雙手握著紙杯。“我不是個好媽媽。我一點也沒讓那孩子幸福。那孩子變成那樣,也是我的過錯。”

“你說她‘變成那樣’,是指出不了聲?不是這次事件造成的嗎?”

榮美子沒有回答誠哉的問題,但這和肯定沒什麽兩樣。“真意外啊。”誠哉嘀咕道。

“也許是懲罰吧。”榮美子說道。

“懲罰?”

“成了那樣子就是懲罰。作為母親卻沒能讓孩子幸福,才會受到懲罰。像這樣被神責罰也活該,我就是這麽過分的母親。”

“那樣想不好,”菜菜美說道,“按你這麽說,我們也是活該受罰的人嗎?”

榮美子略帶苦笑。

“且不論過去的你,我認為現在的你對於小美保而言,是個很棒的母親。我們可以作證。請你不要那樣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