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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峰在屋內到處搜尋是否還有繪摩的東西,在床底下找到了夏季和服的腰帶和她最後提著出門的小包,然後悉數塞進自己的包裏。夏季和服放不下,他只好放進扔在一旁的便利店塑料袋。

他決定從大門出去。若從窗子爬出去,萬一被人看到就麻煩了。

他打開門,確認沒有人看到,閃身出了房間。他隨即發現了一個很嚴重的疏忽—他沒有拿房間的鑰匙。

他猶豫片刻,不知是否要回去取,但一聽見遠處傳來人們的交談聲,他就徑直離開了。時間不允許他耽擱,而且再回房間也不一定能立刻找到鑰匙。如果不鎖門,屍體被發現的時間可能會提前,但就算鎖上門,應該也不會相差很大。這個時候,還是快點離開更重要。

他乘出租車回家,他沒有勇氣去搭必須和一大堆人面對面的電車。剛殺過人的面容有多麽陰沉,他自己也不知道。在出租車上,他盡量不看司機,也不跟司機閑聊。

回到家,他立刻開始整理行李。他拿出了旅行用的手提袋,但他很清楚這不是一般的旅行。他不是為了旅行,而是為了失蹤作準備。

他決定抵達後再買必需品,盡量不把沒用的東西放進袋子。相應地,他將從伴崎房間帶回的繪摩遺物全放進袋中,又從相簿中抽出幾張喜歡的照片放了進去,其中有妻子的照片。看了相簿,淚水盈滿他的眼眶。

收拾完行李,還有一件事必須做。他走進客廳,看著那個東西。

他開始學射擊時,教練曾告訴他:

“槍這玩意兒有著不可思議的魔力,只要一拿到手上,任何人都想扣下扳機。但是真正和什麽東西對峙的時候,人們反而無法扣下扳機,因為知道槍的可怕。射擊,就是在和這種恐懼對抗。”

若菅野快兒站在面前,他的手指是否能用力扣下扳機?他從未想過開槍殺人,不,也並非完全沒想到,但最多只是幻想,在現實世界裏的確沒想過。

長峰取出專用槍袋,將槍的部件放了進去。然而放到一半時,他改變了主意,拿了出來。獵槍用的槍袋內行人一看便知,不能拎著這種東西上路。

他最終選擇了高爾夫球袋。那是他以前參加某個比賽拿下亞軍時得到的獎品。

他決定等到深夜時分再出門。此前,他便在家裏繞來繞去,看著各個角落。夫妻倆的臥室、繪摩的房間、廚房、廁所、浴室、客廳,每一個房間裏都有著如夢似幻的快樂回憶。他想起剛搬來時的情形,心也跟著痛起來。如果沒有搬來,繪摩就不會遭遇這種事,但他至今仍記得購得新居的幸福感。

他坐在沙發上,靜靜地喝著加了冰塊的威士忌。回憶沉浸在悲傷裏。想戰勝死的誘惑,就只能讓憎恨燃燒起來。

人們的笑聲讓長峰回過神來。眼前放著一杯咖啡,他啜了一口,發現已有些涼了。

發出笑聲的是一家三口,一個四五歲的男孩正在喝冰激淩蘇打。

如果繪摩是男孩,是否就不會遭遇這種事了?長峰腦中忽然閃過這個念頭。他又改變了想法,覺得問題並非出在這裏。奇怪的是這個世界。難道有女孩的父母就必須每天提心吊膽過日子嗎?

殺掉伴崎後,他十分明白復仇是不切實際的行為,什麽也得不到。即使如此,他還是不能放過另一個男人。否則他覺得是對繪摩的背叛。只有自己能制裁淩辱繪摩的禽獸。

他知道自己沒有制裁罪犯的權力。這應該是法院的職責。可法院真的會制裁他們嗎?

不會。通過報紙和電視,長峰多少知道審判是如何進行的,或是給什麽案子判了多重的罪。就他個人的認知,法院不會制裁罪犯。

說法院會拯救罪犯其實更恰當。法院會給犯了罪的人重新做人的機會,然後將其藏到憎恨他們的人看不見的地方。

這樣就是判刑,而且刑期都短得令人驚訝。奪走了別人一生的兇手,其人生並沒有被奪走。

而且菅野快兒可能也同伴崎敦也一樣未成年,他只要強調自己並非故意殺死繪摩,或許連入獄服刑都免了。

豈有此理!那個人渣奪走的不只是繪摩的人生,還給所有愛繪摩的人的人生留下了難以愈合的傷口。

長峰深吸一口氣,把放在桌上的書放回包裏,拿出鋼筆和剛才在文具店買的信紙。

他必須向親戚道歉。他知道自己可能即將嚴重打擾他們的生活。他們必須接受世人的責難和好奇的眼光,可能還得接受媒體的采訪。雖然道歉不能給他們帶來什麽幫助,但如果沒有任何通知,長峰還是覺得過意不去。

道歉對象還有一個—公司。他沒想到自己會這麽突然地離開服務多年的公司,他知道一定會給公司帶來麻煩,無法置之不理。如果事發,他會被革職吧?他覺得應該先提出辭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