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破案 04

壯介從他為了養家背井離鄉開始說起。亡父的一名友人從事營建業,壯介便在他的公司工作。

但壯介賺的錢有限,無法寄回足夠的生活費給母親和妹妹,父親留下的債務更是一大苦惱。

壯介當時想,有沒有什麽賺大錢的方法呢?於是,他和許多思慮不周的年輕人一樣開始賭博。這使得他更加深陷泥淖,無法自拔,到後來別說寄錢回家,就連自己的生活費都成了問題。

公司不肯預支薪水,壯介進出當鋪的次數日益頻繁。沒過多久,身邊再沒東西可當,每天都三餐不繼。

壯介想,再也撐不下去了。他已做好心理準備,或許自己將客死街頭。

就在這時,一個男人前來造訪。這是個穿戴得一絲不苟的男人,對當時的壯介調查得一清二楚。

“我想向你買一樣東西。”來人說。

壯介說:“我已經一無所有了。”

男人指著他:“我想買你的身體。”

男人又說:“只要住進某家診所一年,提供身體供某項醫學實驗之用,就可以每個月獲得報酬。那個數字將近上班族薪水的三倍,而且每半年還可以領一次額外的獎金。”

唯一讓壯介卻步的,是要對身體動手術,這畢竟是一件令人害怕的事。然而,經過一天的考慮,壯介下了決心。他覺得比起客死街頭,身體受點傷根本算不了什麽。

診所位於瓜生工業內。從外面看來平淡無奇,裏面卻有各種最新穎的儀器。不管怎麽看,都不覺得那是一家企業的醫護站。

除了壯介,還有六名受雇擔任實驗對象的年輕人。大家年紀差不多,其中有兩名女性,還有一名男子聽說是中國人的孤兒,每個人都窮得不名一文。

他到診所的第一周就動了第一次腦部手術。傷口馬上就不痛了,但頭上始終纏著繃帶,無法查看被動了什麽手腳。唯有被帶到上原那裏進行實驗時,才會取下繃帶。然而,那時還是看不到頭部。由於洗澡時不能洗頭,所以每當實驗時,女護士都會替實驗對象吹頭皮。四周也沒有鏡子。縱然從繃帶上觸碰頭部,也只有硬硬的感覺。

實驗內容很奇特。上原博士會問許多問題,實驗對象只要針對他的問題回答感想即可。但不可思議的是,當時發生的事總記不清楚,只記得感覺很舒服,好像很愉快,所以實驗並不那麽令人討厭。

令人討厭的是要被關在診所這個密閉的空間裏,據說一年當中一步也不能外出。這對血氣方剛的年輕人而言,或許才是最痛苦的事。

實驗對象當中,有一個叫席德的男人,長相剽悍。約到了第五個月,席德提議大家先預支所有薪水,再一起找機會逃跑。

包含壯介在內,一共有三人決定參與這項計劃,其中就有那個孤兒。問題在於頭部該怎麽辦。關於這點,席德有一個有利的消息。據說不久就會再動一次手術,將腦部恢復原狀,這樣就什麽問題也沒有了。

四人偷偷擬訂計劃,為逃出去做準備。最後決定由席德先向上頭請求預支薪水,等到上頭答應了,剩下的三人再提出要求。當時要求預支薪水的理由,是大家都想早點拿到錢。

不久,進行了第二次手術。一個月後拆除了繃帶,他們照鏡子一看,頭上只留下一點傷痕,沒有其他特別之處。

某個雨夜,四人決定逃跑。協助他們的是一名護士,眾人意識到她大概和席德有那種關系。

大家在雨中奮力狂奔,到了附近的神社。已淋成落湯雞的四人握手歡呼。

“那麽,保重啦!”一陣喧鬧之後,席德說。

聽到這句話,其他三人又恢復了嚴肅的表情。

“注意身體!”

“後會有期!”

“再見。”

四人在雨幕中各奔東西。

“然後我銷聲匿跡了很久,等風頭過去後才到中央電氣開始工作。瓜生工業似乎沒有太過聲張。說不定那件事真的不能攤在太陽底下。不久我就有了妻小,一直過著樸實的生活。後來,過了二十年風平浪靜的日子,就在我幾乎忘了從前的事時,突然因意外受傷。接下來的就跟刑警先生說的一樣。我被送進的那家醫院,醫生就在當時的醫護站裏工作過。可是他對我們逃跑一事只字不提,只勸我一定要請上原博士檢查。他說,我們的腦袋裏埋了一顆炸彈。”

“炸彈?”勇作驚訝地看著壯介的臉。

“這當然只是個比喻。”他說,“據他說,因為我們是在實驗做到一半時逃跑,所以腦部沒有完全恢復,不知什麽時候會出現負面影響,炸彈指的就是這個意思。於是我請上原博士替我診治,他在檢查後認為,已經不宜動手術了。”

“哦?”

“他說,稍有閃失,局面可能會更糟。於是就任由炸彈埋在我腦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