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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名古屋再往前,就不坐新幹線,而是乘坐近鐵特快了。那要便宜得多,也僅需約一小時,與新幹線差不了多少。拓實還知道,車內的舒適程度也毫不遜色。

時生專心地看著東條淳子給的那本手繪漫畫,不時說上一句“這幅畫真棒,拓實你也看看”,攤開畫頁給他看。拓實揮揮手,不加理會。他對自己說,要把須美子的事快些忘掉。

從時生的隨口介紹中得知,《空中教室》是一本異想天開的科幻漫畫,描述一所學校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建在宇宙人的遺跡上,一部分竟脫離了重力的作用浮上了天空,並周遊世界。拓實頓時聯想起《突然出現的葫蘆島》,一部小時候看過的NHK的木偶劇。

近鐵特快的終點是難波站。不知何時,電車鉆到了地下。出了檢票口,走上一長段台階,可還是在熱鬧的地下街道中。

“這是什麽地方?根本辨不清方向。”拓實環視周圍。

“你知道千鶴在哪兒嗎?”

“這不正是我們接下來要調查的?”

“怎麽查?”

“你跟著我就行了。”

在這個叫“虹都”的地下商業街的入口附近,有一排公用電話。拓實走近空著的一部,隨手拿過附帶的電話簿,翻到飲食店頁面。

“要找一家叫‘BOMBA’的店,聽說千鶴的死黨在那兒打工。千鶴要是來大阪,估計會去找她。”

“BOMBA?”

“東京轟炸機(TOKYO BOMBERS)的BOMBA。你連這個都不知道?看過‘溜冰打鬥’吧?還有‘紐約狂徒’什麽的。”

時生露出莫名其妙的神情搖了搖頭。拓實哼了一聲,眼睛又轉向電話簿。幸好叫BOMBA的酒吧只有一家。拓實想記下電話號碼和地址,卻發覺自己沒帶紙筆,便毫不猶豫地將那一頁撕了下來。

“哇,別亂來,別人還怎麽查啊?”

“還有誰會需要這一頁?別管那麽多了,還是幫我看看這地名怎麽念,怪長的。”

“不就是宗右衛門町嗎?”

“宗右衛門町?哼,在哪兒?”

“買張地圖吧。”

他們在虹都的小書店裏買了張大阪地圖,進了隔壁的烏冬面店。店裏充滿鰹魚湯的香味。看見有炸豆腐烏冬面加兩個飯團售價四百五十元的套餐,兩人就都點了這個。

“宗右衛門町不就在附近嗎?走過去也費不了多少時間。”拓實將地圖鋪在桌上,邊嚼烏冬面邊說。這面名不虛傳,湯的顏色很淺,味道卻一點也不淡,只是炸豆腐的味道讓他覺得不過癮。

“你知道千鶴朋友的名字嗎?”時生問道。

“應該是叫竹子。”

“竹子?真名?”

“應該是,這要是藝名也太土了。”

“那個酒吧是什麽樣的?如果是特別高档的會所之類的怎麽辦?我們這身行頭去,還不得被轟出來啊。”時生穿著牛仔褲、T恤和短風衣,拓實則是皺巴巴的長褲加廉價夾克。

“噢……這倒沒考慮到。不過,千鶴的死黨打工的地方,估計也就是紫羅蘭那種档次。”

“那裏雖在東京,也只是錦系町,這裏可是大阪的繁華區域啊。”

“到時再說吧,那也只好去舊衣店買套西裝什麽的。”

他在心裏還加了一句—如果這個地方有舊衣店的話。在淺草有好幾家呢。想到這裏,他發現今天早晨才離開東京,現在竟然已開始懷念了。

也不知時生對什麽感興趣,他翻開地圖的另一頁,突然叫了一聲:“啊,就是這裏。”他停下手中的筷子。

“發現什麽了?”

“剛才的漫畫再給我看一下。”

“怎麽了?等會兒再看。”

“現在就看,我自己拿吧。”時生徑自打開了拓實的手提包。

拓實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大口吃著飯團。他不知道那本漫畫有什麽意思,但已決定,即便為了賭氣,也不會對它有興趣,打算隨便找個地方扔掉。

“還真是這樣。拓實,你看這兒。”

“煩不煩啊!隨它去吧。”

“不是,這肯定和你有關系。”說著,時生翻開漫畫給他看。

“什麽呀?真麻煩。”

“看這兒,寫著地址呢。”

時生指著的那一頁上畫著兩個小學生模樣的孩子在路邊揀石子。然而,時生指的不是他們,而是他們身後的電線杆,地名牌上寫著“生野區高江”等字樣。“估計作者的家在這附近,而生野區就在這一帶。”時生指著地圖上的某一部分。確實,那裏寫著生野區。

“嗯,那又怎樣?”

“東條須美子要將這本漫畫交給你,肯定是有什麽用意,似乎和你的身世有關。”

“我的身世就是被那個臭女人扔掉,被東京的宮本夫婦拾了去。僅此而已。”

時生一聽就翻起眼珠看著拓實,眼中有一種平時沒有的真摯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