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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吉打完電話回來,馬上注意到了拓實表情的變化。他拉開架勢緊盯著拓實。“喂,發現什麽了?”

拓實慌忙搖了搖頭。“沒,沒什麽。”

他蹩腳的演技根本沒起作用。日吉敏銳地掃視四周,很快就注意到眼前的居民分布圖。

“是這個啊。”日吉點了點頭,接著又冷哼一聲,“原來就這麽簡單,既不是哥倫布的雞蛋也不是燈下黑。只要看看地圖就能明白。”他回頭看著拓實,冷嘲熱諷。

“還不能確定是否找到了。”

“隨你怎麽說都行。是哪家?”

“你以為我會說?”

“不說也行,趕緊帶我去。”說完,日吉抓住拓實的肩膀。

“好疼!讓我再看一會兒。”

拓實看著地圖,琢磨著怎麽才能將這廝甩掉—論手勁不是他的對手,論腳力也比不上他。

“醜話說在前頭,你別打什麽歪主意。你要是跑了,我沒法交差,拼上性命也要把你抓回來。”日吉站在拓實身後,卻好像已看透了他的心思。

“沒打什麽歪主意。”拓實腋下出汗了。他拋開剛才的念頭,擡腿便走,但馬上又想起了別的事情。麻岡—好久沒想到這個姓氏了。那是我的舊姓,我本來應該叫麻岡拓實。

他明白時生為什麽沒了那本漫畫還能找到那棟房子了。估計他也看到了這幅地圖。他說過找到了拓實出生的房子,還說有活著的證人。真是做夢也沒有想到,麻岡這個姓氏現在仍在使用。

活著的證人到底是誰呢?他感到不寒而栗,不敢走近那棟房子。

拓實停下腳步,已經靠近了那棟房子是原因之一,但更主要的是一件激發靈感的東西映入了眼簾。

“怎麽,就在附近?”日吉問。

拓實不答,直勾勾地看著前方—立在拐角處的電線杆,以及電線杆後成排的破舊小房子。

這景象,拓實很眼熟。毫無疑問,就是那本漫畫描繪的風景。盡管當時他只不經意地瞄了一眼,可現在依然在腦海中清晰地呈現出來,與眼前的景象完全吻合。同時,他覺得胸中產生了一種不可名狀的沖動。這到底是怎樣的心情?是悲傷,是心酸,還帶有一點故地重遊的緬懷。

發什麽神經?他趕緊打消這種念頭。自己在這兒的時候還是個嬰兒,應該什麽也沒看到,什麽也記不住,現在這種奇怪的感覺完全是錯覺。他讓自己這麽理解。然而,這個小小的町散發出的空氣,似乎要將拓實帶回到從前,帶回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的過去。

“喂。”

“別煩!”他沖日吉吼了一聲,聲音之兇連他自己都吃了一驚。

日吉想發作,可一與他目光相接,就稍稍後退了幾步。

拓實漸漸平靜下來。這裏的空氣似乎已充斥全身,並且沒有令他不快。“就在前面。”他擡腿便走。

屋檐很低的房子一家挨著一家。門面很窄,裏面的房間布局簡直難以想象。已經腐朽的木建築隨處可見。家家戶戶門口像是商量好似的都放著洗衣機,其中有幾台已經陳舊不堪,簡直令人懷疑還能否轉動。每家門口都掛著姓名牌。

寫著“麻岡”的姓名牌,明顯是用做魚糕的木板制成的。與別家一樣,木質的房子已快要爛掉了。

“是這兒嗎?”

“我那搭档在不在,可不知道。”

“如果在,就是這裏?”

“嗯……”

日吉一把推開拓實,去開三合板做成的門。門鎖著。他握著門把手搖晃一陣,開始用拳頭砸。薄薄的門板眼看就要被砸壞了。

“也許不是這家。”拓實嘀咕了一句。要真不是這兒,就再也沒有線索了。

“等等。”狂暴地砸著門板的日吉往後退了一步。

屋內傳來開鎖的聲音。在他們的注視下,門打開了,露出一位瘦瘦的老婆婆的臉。她看看日吉,又看看拓實,一臉迷惑。

“有事嗎?”老婆婆聲音沙啞地問道。

“這兒就你一個人?”

“是啊。”

“真的?住這兒的也許就你一個,可現在裏邊只怕還藏著人吧?”

“莫名其妙,裏面沒人。”

“是嗎?那就讓我搜一搜。”日吉毫無顧忌地一把將門拉開。老婆婆本來握著門把手,被他這麽一拉,朝外跌了出去,幸好被拓實扶住。

“喂,別亂來!”

日吉不加理睬,直闖進去。

“阿婆,沒事吧?”拓實問道。

老婆婆微微動了一下嘴唇,低聲說:“在裏面呢。”

“什麽?”

“在壁櫥裏面。”

拓實明白了。時生的確在這兒,老婆婆要告訴他的就是這個。

拓實輕輕點了點頭,跟在日吉後面也進去了。上了脫鞋石,見裏面是四疊半大的和室,放著矮腳飯桌等物品。日吉拉開了通向裏間的拉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