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四面皆楚歌 第16章 荒誕言辭甚(第2/4頁)

胡麗君說著偵破經過,但這個結果就像沙裏埋著金子一般,未知的時候,疑竇重重,但知道結果再看過程,卻是如此地簡單,這個人第一天就出現在偵察的視線裏,不過這個推銷員的身份足夠讓他躲過第一次排查,而且對醫院的各個部門特別是財務科熟悉得緊。直到同夥被捕才現形出來。

“很可惜啊,搶了208萬,四個人連零頭都沒花完就全部落網了。”楊紅杏搖著頭,深有不值,眼瞥到簡凡卻是瞳子裏閃著喜色加了句:“這是十年來唯一一次限期內偵破的大案,部級督導的文件剛剛到內網就破案了,省廳都不敢相信,據說還派專人復核來了。”

簡凡不置可否地笑笑,好像與己無關,不知道心中做何感想,只是淡淡地靠在車後座上閉目養神著。十幾天沒見,還以為會有幾分興喜,不過簡凡的一番作態,讓楊紅杏頗覺得失望,胡麗君也對這種事不關己的作態不待見,笑著引著簡凡說話:“哎,簡凡,我們來的時候秦隊特意囑咐我們,說你這心理很不穩定,需要調整,住了差不多兩周了吧?調整好了嗎?可別一有事,又溜了啊。”

“我請假了,這怎麽叫溜。”簡凡睜了開眼,看著胡麗君眼神裏似有不屑,呵呵笑著解釋道:“胡姐,你是不是對我本人有意見啊?用詞明顯不對,我很穩定,是你不穩定,你比我還需要調整。”

“是嗎?我有什麽可需要調整的。”胡麗君不以為然了。

簡凡一直身子,湊了湊問道:“別往自己臉上貼金,我問你,焦慮、緊張,經常失眠嗎?”

“什麽?”胡麗君一驚。

“我問你,你焦慮緊張,經常失眠嗎?”簡凡重復了一遍。

胡麗君看著那雙恢復了神氣,像一泓清水一般閃爍著狡黠的眼神,沒來由地一陣心慌,下意識地避了避,說了句:“有點吧。”

“我再問你,你覺得壓抑郁悶,有時候很失望嗎?”

“這……有點。”

“我還問你,你暴燥激動……算了,這個不問了,你是出了名的母老虎。”

三問兩答,一說到母老虎的綽號,肖成鋼和楊紅杏忍不住撲哧聲笑了。楊紅杏卻是害怕這個母老虎,輕輕地踢踢簡凡的腳。胡麗君估計是有外人在場,臉上掛不住,瞪著眼射過來了,咬牙切齒地威脅了句:“什麽意思?找抽吧你?”

不過簡凡卻如同沒事一般,滿不在乎地閑說著:“看,你的表現就已經證明了……這麽說吧,警察是十大最危險職業之一,但最危險的不在於工作性質,而在於心理上,像咱們刑警,還有你們重案隊,長期處於無序狀態,早晚顛倒、節奏拼湊的生活規律,很容易神經緊張,誘發失眠焦慮。……和普通人比,我們耳聞目睹的醜惡面,比一般人在一生中見到的還要多,接觸的大部分都是社會和人性中自私、殘忍、貪婪、兇狠、血腥、虛假和陰暗的一面。看著這些東西,你想不壓抑、不郁悶都不行。……還有,犯罪數量有增無減、犯罪種類越來越復雜甚至高科技化,而我們呢,警力不足、交通、信息都可能落後一步,一邊是老百姓在置疑、一邊上級在催促,這種壓力會讓我們精神高度緊張,大腦皮層長期處於一種興奮的狀態,這就是暴躁和激動,自控的能力比較差的原因。”

“所以你就溜了?”胡麗君斜眼忒忒地接了句,口氣不善。

簡凡加重了聲音:“我再強調一遍,不是溜了,而是在調整,郁悶的時候,你身心需要放松;憤怒和壓抑的時候,人需要宣泄;如果無法有意識地控制自己的心理,那麽你對任何事都將失去控制力的判斷力……就像我爸說那樣,心不穩的時候不下廚、手不穩的時候不持刀。”

“在禁閉裏學的?”胡麗君又問了一句,估計在嘲諷。

簡凡回應道:“錯了,在天龍山上,其實那天晚上我沒找到要找的東西,一直沿著山路找了幾個小時什麽也沒有發現,到了快半夜的時候,又冷又餓又有點害怕,鞋子也丟了,可害怕也沒有什麽用,即便是我打電話叫後援,或許沒人會來,或許即便有人來也未必找得到我……恐懼讓我安靜下來了,我細細想自己的路,一定是走錯了,一定是忽視了,再靜下心來想想,嫌疑人如果試射,他肯定也不會進山很遠,於是我開始耐心地往回走,依著人身高的位置找被射到了樹木,天快亮的時候,我找到了,那些東西就在我眼皮底下……我現在想明白,不是病打倒我了,是在那不眠不休的兩天裏,我被自己心裏憑生出來的焦慮、激動和暴躁打倒了。”

這番結論有點高深了,肖成鋼迷茫地回頭看了眼,楊紅杏眼眨也不眨地盯著簡凡,這番煞有介事的理論說得她有點恍惚,不太明白。只有胡麗君從警時日已久,想想十年裏風裏來雨裏去,想想面對眾人的置疑偷偷的抹淚、想想找不到線索結不了案那種幾近崩潰的壓力,再想想一個人躲著藏著舔著傷口的痛楚,胡麗君的臉上笑容頓失,嘆了口氣,扭過頭去靠著車座,雙手支在腦後,若有所思地說了句:“你說得對……我們都需要調整,這個工作我一直懷疑我還能幹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