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四面皆楚歌 第25章 老謀與新嫩

砰砰砰一陣急促的槍聲之後,淡淡的槍藥味中,淒冷的白光燈下,出槍的手穩如老樹,開槍的人巋如山嶽。

亦如往常的射擊今天微微意外,沒有脫靶,不用遠視鏡也可以看得見三個依然在不規則運動的靶身滿是彈洞,沿著十環的左右越來越稀,像誰撒了一撮調皮的碗豆,密布在靶身的中心。

陳十全師傅有一次曾說,一個優秀的射手,訓練三個月打十環就應該是家常便飯,訓練一年就勉強可以參加比賽,那句言下之意是說簡凡實在缺乏優秀的素質和天賦,事實也確實如此,打了比常人多出幾倍的子彈才勉強步入了優秀的範疇,付出了比常人多幾倍的艱辛,直到今天才碰到了傳說中的槍槍中靶。細細算算,從拿槍的那一刻起,幾乎已經過了一年的時間了。

真正走到了今天,簡凡不覺得喜也未覺得憂,就像看著繁復的一道大餐,仔細地了解了過程和手法之後的那種感覺:不過如此。

輕輕地放下了槍,入眼是靶場的冰冷和觸目密布的彈孔,有一種支離破碎和搖搖欲墜的感覺,手,越來越穩,像初學下廚的時候菜刀在手裏的感覺;心,越來越靜,也越來越冷。外界的幹擾已經動不了心底那怕分毫。

是在一天變了,還是在一年變了,簡凡已經說不太清了。不過真的有點變了。以前不敢接觸槍支,現在玩得津津有味;以前只是開玩笑逗樂,而現在可以不動聲色地撒謊;以前總覺得你好我好大家都好,而現在,卻不再關心自己和自己家人以外人和事,對於身邊發生的這些事,甚至於是自己導演出來的事,都保持著一份漠然,血好像開始冷下去了,再沒有什麽能激蕩起血液的熱度。

近朱著赤,近墨著黑,莫非我天天接觸這些案件,也跟著變得越來越黑!?

靜靜地看著躺在水泥台子上的槍,微微泛著冰冷光澤的利器,簡凡不覺得這是玩具,冰冷的金屬帶來的質感、出膛一刻的爆發、直入目標的洞穿,會讓人的控制欲望在此時得到盡情渲瀉。好像是槍在駕馭著自己而不是自己駕馭著它。

只不過,越來越喜歡這種感覺。

緩緩地退出了射擊大廳,交槍入庫。緩緩地踱著穩健的步子上了台階,出了射擊場。太陽落山後黃昏依然是亮堂一片,警校的操場上來回奔跑著一群打籃球的年輕人。對,年青人,相對自己有點蒼老的心態,這些活力四射的能稱之為年青人。

上了車,背後響著喇叭,倒車鏡裏一看,是那輛熟悉的車,紅色的兩廂本田,車裏隱隱坐著的大腦袋的貨色要伸出來打招呼,簡凡只是微微一怔,駕著車直出了警校。出了校門紅車就超過了警車,前駛著帶路一般,一路領著簡凡直到了南街口子上相思雨茶樓下,簡凡找了個停車的地方,心裏覺得有點暗笑,莫非以前的地下工作者就自己這得性!?

倆個人幾天只是電話聯系,今日方才得見,不再是警服一身的簡凡穿得清爽利索,半袖的襯衫、筆直的西裝褲和一雙深色的涼鞋,從打扮上已經看不出身份。就像大多數普普通通的一個市民。唐大頭依然故我,穿著格子花的襯衫,幾乎是刮過的腦袋顯得裎亮無比。

倆個人是倆個極端,簡凡再怎麽打扮也像個好人;而唐大頭,卻是不管怎麽打扮,身上的痞氣也掩蓋不住。被服務員領著進了一個小包廂,幾步的路程走過,耳邊俱是高山流水的古箏聲音,古色古香的屏風、隔斷、根雕、茶具,入眼頓是清雅的感覺。雖然是處處人為的刻意制造出來的氛圍,不過此間的優雅、舒適、休閑和怡情卻是溢於言表,會讓習慣了都市生活的人馬上喜歡上這裏。

坐下來,兩個外行看著身著對襟花衣的茶藝妹妹拿著長嘴的壺就水沖茶,婷婷娉娉,身上繡著的不知道是大牡丹還是什麽富貴花,隨著婀娜的身段像要綻放一般。

唐大頭今天居然表現不錯,一言未發,饒有興致地盯著茶藝妹妹的手勢、嫩臉、酥胸,附風攀雅般地看著茶藝動作咂咂有聲,白瓷的小茶碗一經沖好,唐大頭擎著一杯放到嘴邊抿了口,有點燙,跟著放下了,發表了句:“又嫩又水靈,不錯。”

“雨後龍井、新綻嫩芽,沾著雨霧的靈氣,清心養肺。先生很識貨。”茶藝妹妹巧嘴說了句,捧了唐大頭了。不料唐大頭原形畢露了,嘿嘿傻笑著糾正道:“又嫩又水靈是說你呢!?你看我像會喝茶的麽?”

知道唐大頭是個什麽貨色,簡凡笑著沒理會。那茶藝妹妹不嗔不怒,嫣然一笑似有幾分羞怯地說了句:“先生說笑了……”

簡凡揮手打發著茶藝妹妹,唐大頭卻被婀娜的身段直揪著眼光,目送著小妹妹出了包廂眼神才落到了簡凡身上,還怕簡凡不理解地似地指著辨白道:“是夠嫩啊……這貨色弄盛唐價碼低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