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此生多少惑 第60章 線線成死結(第2/4頁)

輕輕地拔著手機,問著支隊留守的老孟,一切已經安排妥當,伸著手,把電話遞給發癡犯愣的韓功立,韓功立沒接,或者是不敢接,生怕又被警察擺上一道。

“是你家閨女,囡囡……別擔心,她們很好,我們也考慮到你的同夥有可能把矛頭轉向你的家人,所以提前做了安排,把她們母女接到了支隊,在案子偵結以前她們將享受到證人保護的資格……聽,女兒在叫你……”

簡凡持著手機,說得自己眼睛發酸,聽得電話聽筒裏弱弱地、奶聲奶氣地喊著“爸爸……”,簡凡不忍地頭側過一邊,韓功立像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一個激靈把手機搶到自己的手裏。

“囡囡……是爸爸,你和媽媽在哪裏……好、好,爸爸都好,爸爸要出遠門,你要聽媽媽的話……一定一定……爸爸回家一定給你帶好多好多禮物,對、對……芭比娃娃,爸爸忘不了……聽話,聽警察叔叔的話,聽媽媽的話……”

一霎那間,絕望的韓功立像注入強心劑一般,挺直著腰、強忍著悲慟、勉強地平和地哄著不經人事的女兒,一行行清淚從臉上潸潸而流,臉頰、嘴唇,在強忍悲慟的時候不住地顫抖著,一滴滴淚滑落、打濕了手背、抹濕了手心、從裎亮的鐐銬上滑過,滴落在車廂裏,一片濕跡……

簡凡揉揉眼睛,閉著眼,目不忍視,當年脫下警察,就是為了不再目睹罪惡和因為罪惡而帶來悲歡離合,對於自己那顆已經被這些事揉碎過無數次的心,再不願意去稱量這種生命之重、親情之濃。

而今又見,依然是讓人心碎的感覺,女兒的一聲呼喚、妻子的一聲呢喃,讓這個頻臨絕望的人回光反照一般,不管他有多大的罪,不管他有多麽的可惡,可那潸潸而流的男兒之淚,依然可以讓人看得到在他心裏的某一個不為人知角落,留著未泯的人性。

這,也是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良久,電話掛了,韓功立掛著淚珠的眼看著簡凡,無言地遞過了手機,簡凡正等著嫌疑人心態平和之後再開始詢問,卻不料韓功立猝然撲通一聲長跪在簡凡面前,拉得身上的銬鐐當當作響,簡凡大驚著站起來扶著,快起來,你這是幹什麽?

“謝謝……謝謝……”

灑了幾滴淚,韓功立勉強地磕了一個頭,被簡凡架著坐到了椅子上,經歷了大悲、大怒、大懼又來了個大喜之後的韓功立,對於能和妻女通話這點小小恩惠也報之以一個重禮,坐到椅上的時候嘆著氣說著:“報應啊……報應啊。”

“韓師傅,其實這也是個解脫,對於犯過罪的人,惶惶不可終日那種感覺我曾經有過,與其活在這種煎熬,何如死在一種坦然裏,更何況你也罪不致死,中國的刑律彈性還是很強了,即便你無期、死緩大不了也就十來八年的事,到時候你仍然可以坦然地見到你牽掛的人,更何況你的罪也不至於有這麽重……不管你相信不相信,我會極力為你爭取主動交待,從寬處理,你放心,她們母女一定會生活的很好,而且等你服刑開始後就可以去看你……”

簡凡說著,不住了唉聲嘆氣著,看著這位悲慟的男人,甚至於有點後悔自己不該這個逼訊一下,把這個人逼上了避無可避的絕路。

“謝謝,你是個好人……我罪有應得,我沒什麽冤枉的,你想問我們的舊案吧?”

韓功立說了句讓簡凡無顏以對的話,說到了舊案,簡凡點點頭,嗯了聲,此時不需要追問,對於面前的嫌疑人,那是一種既想見到掛念的人,又生怕面對她們那種矛盾的心理,在這種心理作用,多數人都會選擇一種途徑:遠遠的避開。

而遠遠地避開就是坦白自己的罪行,那怕就是牢底坐穿,那怕就是刀山火海,也不願意把痛苦、把悲傷、把麻煩再加諸於親人的身上。

於是,韓功立開口了,自然而然地坦然面對了,邊回憶邊說著:

“我高考落榜後學了駕照當了司機,大貨司機,十年前才進了城,在北站發煤的地方謀了份差事,給人當司機拉貨,開斯泰爾重卡,孔賓強就是那時候認識的,他年紀小我兩歲,不過混的時候時間,膽子也大,打架的時候幫過我幾次……那時候是一個司機倆助手幹一天歇倆天,工資不怎麽高,一幫子年青人經常在一塊喝酒吃肉、偷雞摸狗,漸漸我和孔賓強成形影不離的朋友……有一天半下午他來找我,讓我幫著他摸輛車去拉點私活,而且不能用我們當時隊裏的車,我二話不說,和他一起到當時汾河挖沙工地上摸了輛礦山車……”

“偷車?還偷礦山車?”簡凡詫異地插了句,眼睛瞪起來了,想到了什麽。

“這幫司機徒弟仔沒幾個手腳幹凈的,不是偷卸老板的煤,就是偷著別人車上的電瓶、備胎去換倆錢花,當時汾河工地屬於省六建施工,我們經常在這公家單位裏偷點車零件去賣……我還以為這次他要拉什麽私活,就摸了輛車,趁著天黑,他開著車一路在209國道上走,我問他幹什麽,他說有人找他麻煩,在路上截住收拾他……當時的車隊裏三天一打、五天一鬧也正常,我也沒想什麽……後來車快到了修文,在個山隘口邊停著,我們邊喝酒邊抽著煙聊著,等著他說的那輛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