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一處、二處是在特殊歷史條件下誕生的一對同胞怪胎。所謂的怪,主要體現在“兄弟二人”非但沒有外人想象的手足親情,反而時不時還會因一點蠅頭小利互相下藥。有道是毒藥吃多了,人不僅變得神經兮兮,而且還會對周圍人或事物極度敏感,總懷疑自己是受害者。作為一處高級情報人員的陳浮,目前就是這種狀態。

她已經幾天幾夜未曾合眼,在鄭耀先的問題上,她是小心、小心再小心,生怕一招棋錯滿盤皆輸。對手是個什麽樣的人,陳浮比誰都清楚。一個發起狠來敢把中統大員當雞殺的怪胎,本身就是個不好惹的刺猬猬。

無力地伏在桌案上,滿嘴都是碩大的燎泡,環境的使然,迫使她必須反思自己:是否還有對鄭老六繼續下藥的本錢。

“小姐,你可要挺住啊!”一項精明強幹的老秦,如今也愁得兩眼比兔子還紅,“想要對付鄭老六,不放手發動群眾是不行的。”得!共產黨的看家本事,連中統都學會了。

“誰說我挺不住?”有時候,人的嘴就是比死鴨子還硬,滿身的毛都被拔得差不多,還愣說自己不過是脫了件羽絨服。“共區那邊有消息麽?”

“沒有……這您也知道,作戰部隊到那邊偷兩只雞都能踩上地雷,更何況是我們派去的行動組?”

“是不是都叫人家打掉了?”

老秦尷尬地點點頭。

“就沒有別的辦法把人送進去?”

“共軍把當地百姓都給赤化了,我們的人寸步難行。”職業特工就是職業特工,無論何時何地,即使自己占不到便宜,也不會讓對手好過。沉吟片刻,老秦擡起頭又道:“鄭老六已經進入共區,如果我們逼他太甚,會不會成全了共產黨?”

陳浮沒說話,只是盯著桌案上的文件,獨自發呆。

“小姐,您沒事兒吧?”

“我的樣子像有事嗎?”

“像,很像!不但像,簡直就是。”

狠狠瞪了老秦一眼,對於這位和她相處多年的老部下,陳浮知道他的嘴比那令人討厭的鄭耀先,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老秦,”她拍拍自己無比憔悴的臉,輕聲說道,“看來咱們要換種打法了。”

“嗯?”

“地面上是共軍的天下,可空中呢?難道他們的天空,也是‘人民戰爭的汪洋大海’?”

“小姐,你為什麽執意要派人進去?”

“調查他不是解決問題的最佳手段,除去心腹大患才是一勞永逸的辦法,在山城我們拿他沒辦法,可是在共區呢?他死了有誰會把責任算在我們頭上?與其在這苦苦尋找證據,倒不如借共黨之手一了百了。”

“嗯……這也是個解決辦法……”

“天賜良機!馬上傳我的命令:立刻密捕陸昊東,同時……想辦法搞一架飛機!”

“這……”

“怎麽,你想違抗命令?”

“小姐,”老秦嘆口氣,攤開雙手無奈地說道,“我希望這不是您的意氣用事。的確,先生的死給您造成了很大打擊。可你想過沒有,抓捕那個盧雲凱會對全局起到什麽作用?萬一鄭老六暗中通共,他會不會在聽到風聲後,狗急跳墻就此留在共區?如果是這樣,那我們還怎麽除掉他?”

“倘若鄭耀先沒有通共呢?你想過這個問題麽?”

“如果不是……那……那就不是了嘛!”

“他殺了我們的人難道就算沒事?”

老秦沒吭聲,其實他心裏比誰都明白:死在中統手中的軍統人員,恐怕也不是個小數目。只不過狗咬狗的結局,造成了相互間只看見自己的傷口,反而忽視了對方也在流血。

“鄭耀先今天可以刺殺我們大員,那麽明天,他會不會因一時興起連委員長都敢做掉?”

“這倒不是不可能……呵呵!我是說……這個……我瞎猜的……”

“逮捕盧雲凱不是目的,最主要的,是他能給我們帶來什麽好處?”

“還有好處?”

“你不相信我?”

“不是,不是……”

“那就執行命令!”

“是!”

小雨淅瀝,一隊身背三八大蓋衣衫襤褸的士兵,從村口匆匆走過。看看四周的群山和燈火斑駁的下榻處,楊旭東憤然說道:“這簡直就是豬窩嘛!把我們當成了什麽?有這麽對待新聞記者嗎?”

鄭耀先上下打量著他,許久這才說道:“沒想到你進入角色還蠻快的,呵呵!還真把自己當成文化人啦?要不,我給你根棒子去教訓他們?”

“六哥,發發牢騷這不算犯家法吧?”

轉身踱了兩步,鄭耀先回頭又道,“據說,你曾是西南聯大的學生,既然讀過那麽多書,就犯不著和低素質的人慪氣,對嗎?”

點點頭,楊旭東突然皺著眉,疑惑地問道:“六哥,您不覺得此行過於順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