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第3/6頁)

隨著陸昊東被捕,鄭耀先與組織間那最後一根連線,也被徹底切斷。他現在猶如一只斷線的風箏,漂浮在茫茫險惡的夜空中,為擺脫厄運的支配,進行苦苦地掙紮。

“看來老鄭已經意識到自己的處境,否則今天他就不會故意不冷靜。”陸昊東暗暗嘆口氣,“他現在的位置很尷尬,不上不下空惹人注意,若不來個功過相抵,恐怕用不了多久就會被人聯手除掉。這倒也好,找個僻靜地方安穩度日,既可防備國民黨的狗咬狗,又可回避自己同志的誤會,一舉兩得。只可惜,卻要苦了他自己……”

“我辛苦自己無所謂,只希望你們能好好幹,”淒然一笑,鄭耀先瞧瞧楊旭東,說道,“我帶出的人,還沒有讓我失望的,而你則是其中唯一能接替我的人。旭東,你答應六哥:無論再苦再難都要挺住,千萬別背棄‘三民主義’,背棄你自己的信仰。”

“六哥!你這是怎麽啦?我總感覺……咱們好象要生離死別?”

“我說的話你聽清了嗎?”

“是!對我來說,六哥的話就是命令,旭東此生絕不敢懈怠!”

點點頭,鄭耀先掏出與手下聯絡的密碼本,放在桌面,輕輕推到楊旭東身前。“這是六哥最後的家底,也是你楊旭東將來的本錢。幹我們這一行,不會相信任何人,但我必須要賭你楊旭東:是我鄭耀先的好兄弟。”

“六哥……”楊旭東哭了,他知道這份家底意味著什麽,說穿了,六哥是把命交在了自己手上。所謂黃金有價情無價,緊緊握住六哥的手,楊旭東哽咽道,“兄弟我這條命,也是您的……”

或許在外人看來,鄭耀先此舉有些莫名其妙,至於他為何要這麽做,恐怕也只有天知道。正如某些人談論他時曾經說過:“這個人絕對不會無的放矢。”

和楊旭東分別後,剛剛回到下榻的鄭耀先便接到通知:明天與毛齊五共同會審陸昊東。從那一刻起,他便永久落下失眠的毛病。漫長的一夜被惆悵煎熬得支離破碎,他在痛苦中艱難地輾轉反側。忘記老陸,忘掉共事多年的老戰友,這是眼下他必須要完成的任務,但這種任務,卻是一種致命的摧殘。

經過一宿漫長的心理準備,最後照著鏡子,他終於找回那冷血的表情,“老陸……我真的無能為力了……真的……如果有來生,我會還上你這個人情……”面目逐漸猙獰,但心中卻痛苦萬分,好似一把鋼鋸正在來回扯動。

牢門在鐵銹的呻吟聲中被推開,強烈的陽光刺得陸昊東睜不開眼。他擡手遮遮雙目,不料手臂卻被人一把抓住,隨後來者將他粗魯地拖出門外。

刑訊室內熱浪朝天,熊熊烈焰將每張面目烤得油汗四溢。鄭耀先坐在毛齊五身邊,一個吸著紙煙,一個流著汗,誰都沒說話,明顯的面合心不合。

打手將陸昊東扔到電椅上,鎖緊四肢後,沖毛、錢二人點點頭。

“盧先生,你是怎麽認識這位錢先生的?”毛齊五掏出手帕抹抹嘴,冰冷的詢問從絹帕後,一絲一縷準確無誤灌進陸昊東的耳朵。

陸昊東知道自己時日無多,他最關心的,就是如何保住鄭耀先。某些人肯定想利用自己來打壓老鄭,這不用考慮,他用腳趾都能猜到,但問題的關鍵就在於:他們究竟想如何利用自己?從被捕到現在,陸昊東始終未承認自己是共產黨,但他承認與否並不最要,只要他有這個嫌疑那就足夠了。而保密局中的某些人,所需要的,恰恰也就是這個“嫌疑”。

“他找我看過病。”

“那你有沒有主動找過他?”

“當然,不只找過,我們還挺熟。”

“很熟?你們熟到什麽程度?”

“知無不談,比如說,他和手下哪個女人上過床?哪個最有女人味……”一記電閃雷鳴的巴掌,將陸昊東的頭抽成九十度轉角。

毛齊五擺擺手,制止打手的粗魯。雖然他對陸昊東的“女人經”並不感興趣,但只要他開口說話,就是個很好的楔入點。“他還對你說過什麽?” 

“還說……噢!對了!還說想跟我弄點藥,他最近總覺得自己有點腰酸背痛……”

微微一笑,毛齊五不得不打斷他:“你是共產黨麽?”

“我?你說呢?”

嘆口氣,毛齊五瞧瞧一臉苦笑的鄭耀先,再次向陸昊東發問:“那麽你覺得,他是不是共產黨?想好了再說,免得我們浪費時間。”

“他?”陸昊東打量一下滿屋子的刑具,沉吟片刻,突然大聲說道,“他就是共產黨!”

“嗯?”整間屋子的人全愣了。毛齊五看看怒容滿面的鄭耀先,又不可置信地瞧瞧陸昊東,暗道:“這姓盧的倒挺配合呀?”

楊旭東低頭吸著紙煙,時不時向陸昊東陰霾地瞥上兩眼,瘆人的目光中,充滿了濃濃的殺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