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六哥呢?”一把推開憲兵團長,楊旭東遙望遼闊的江面,一葉扁舟逐漸遠去……

“看來六哥是不想見我們,”趙簡之淒然說道,“在他手下幹了那麽久,還沒聽說他有躲兄弟的毛病。”

“走了也好,”徐百川嘆口氣,“如果不走,始終是個麻煩。”

楊旭東急了,也顧不得上下級關系,大聲質問道:“你什麽意思?”

“不走就要被人追殺,現在好了,連我都找不到,你想誰還能找到他?”

“你是說……六哥不想見我們,是怕有人想找咱麻煩?”

“如果老六消失前只見過你我,仔細想想:他那些仇家會不會把所有精力都集中在我們身上?你楊旭東不是泛泛之輩,使勁想,應該能想明白!”

“有道理啊……嗯!很有道理!”

“所以說,他突然消失,對你我對大家,都是件好事。只是……”最後望一眼江面,徐百川無奈地笑了笑,很惆悵,帶著一絲淒涼……“一個戰功卓越的老特工,黨國卻不能給他提供一席避難之地,唉……”

“老趙,”楊旭東哽咽道,“這輩子……我只佩服六哥,如果說能讓我為一個人去死,那麽非六哥莫屬……”

點點頭,拍拍楊旭東的肩膀,兄弟二人大有同病相憐之勢。“你的心意我明白,”趙簡之感慨道,“我覺得還是找找六哥為好,不親眼看到他安全,我這心怎麽也放不下。真的,就象被人一腳踢碎了似的。”

保密局端掉中統的別動隊,這在黨國內部掀起軒然大波。蔣中正看到老鄭遞交的申訴報告,氣得半天沒緩過勁兒來。

“校長,學生沒想到有人會幹出令親者痛仇者快之事,”瞧瞧老頭子那陰霾的臉色,老鄭又道,“國難當頭,某人不思為黨國盡忠,反而處處與自己人掣肘。更有甚者,他們居然和共黨分子暗通曲款,意圖對我‘中美合作所’下手!學生無奈之余,只好動用部隊將這些敗類一舉殲滅!”

“娘西皮!你應該把他們統統槍斃!”老頭子“哐哐”拍著桌面,氣得是老淚縱橫,“他們哪怕把一點心思用在剿共上,李先念部又怎會突破我數十萬大軍重圍?陳國華部又怎會流竄千裏跑到劉鄧那裏?該殺!你鄭耀全殺得還不夠!”

“校長……”

“政府出錢養他們!可你看看,他們又為政府做些什麽?私通共黨,在我的學生裏,居然有人敢私通共黨!”

老鄭乖乖閉上嘴巴,此時此刻,他覺得這把火已經點得差不多。鄭耀全是搶在毛齊五之前提交的報告,目的也正是想將事態狠狠咬在共產黨身上。豈料,老天都在幫助他,剛剛接到中共部隊突圍消息的老頭子,心中那股邪火正不知該向誰發時,老鄭便立刻給他送來了靶子。

時間實在是捏得太準,毛齊五從老頭子侍從那裏探聽到消息後,灰頭土臉的他,對老鄭既恨之入骨,又佩服得五體投地。難怪戴老板生前有事都找他商量,就憑鄭耀全那比猴還精的腦子……毛齊五一挑大拇指,暗道:“我服了!”

國民黨為了鄭耀先的官司,打得雞飛狗跳不亦樂乎。可共產黨這邊呢?老袁在聽取段國維的匯報後,特別是聽到段國維替革命“保存了火種”時,眼睛立刻就藍了。  

“老袁,這次行動咱們的損失大了,那可是黨的隊伍,仔細想一想,咱這叫崽賣爺田心不疼啊!”

老袁捂著胸口,軟軟倒在沙發上,哆嗦嗦從懷裏掏出一片藥,顫巍巍丟入口中,喘息了片刻,他斷斷續續說道:“你……你知道放跑‘鬼子六’,那……那會是個什麽後果?”

“可我們也得有機會幹掉他才行。”段國維居然認死理,不依不饒又道,“他鄭老六大白天就敢逃跑,這誰能想到?再說,人家也沒往咱預設埋伏圈跑,這還能怎辦?”

“他……他往哪跑了……”

“翻山越嶺直奔江岸,連條像樣的路都沒走。根本不象事先預料那樣:坐什麽汽車,又帶多少多少保鏢。咱們想的,和人家腦子裏琢磨的,根本就是兩碼事嘛!”

聽完這些話,老袁又受刺激了。多年的情報工作,他一向是算無遺策,可偏偏在鄭耀先手中,連續栽了幾個不大不小的跟鬥。段國維的話本來是在替他辯解,可在老袁聽來,那就是諷刺他的無能。世上沒有永遠不敗的道理,誰都不例外,關鍵就在於該如何面對失敗。

“這是我的錯誤,”老袁嘆口氣,努力平息胸中那股翻騰的氣血,“我小瞧了‘鬼子六’,沒想到這麽多人還鬥不過他一個。可我不甘心!如果就這麽放過他,那是對黨對人民的犯罪!”扶著椅子顫巍巍站起身,老袁眼角布滿了辛酸的淚水,“可憐我們那些犧牲的同志,至今還都屍骨未寒。你知道他們為什麽不願閉上眼睛?就因為這至今還在逍遙法外的鄭老六!”揮淚如雨,一時間,老袁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情緒,“我老戰友江百韜的女兒只有十八歲,很年輕,可她卻死在這個人的槍下!死在我們自己的根據地!誰能告訴我,該如何給這十八歲的姑娘討還個公道?陸昊東,他是我黨優秀的老同志,一提起這個人,你打聽打聽:有誰不惦記他的好?可就這麽個好同志,他卻被一直信任的人,給活——活——害——死啦!連死都沒放過他,還把他焚屍滅跡,丟進長江去喂魚!如果有一天,我能見到馬克思,好!我倒想問問他老人家:這究竟是為什麽?為什麽好人就沒有個好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