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五(第2/3頁)

噪音越來越大,聽起來像是一場足球比賽或者宗教暴動。聲音大到讓他無法忽視時,托尼站起來,嘆了口氣,將眼鏡扔到桌上,走向門口。真是糟糕透了。

不會有太多人能將在布拉德菲爾德精神病院工作視為夢想成真,但是對在普羅克長大的傑吉·古勒貝克來說,這已經超出他的預期。自從波蘭國王1138年逃走後,普羅克就沒有太多變化。煉油廠曾經是唯一可以找到工作的地方,但那裏工資微薄,且職業病蔓延。波蘭加入歐盟後,傑吉狹隘的視野一下子開闊起來。他帶著對新生活的憧憬,乘坐第一批廉價航班從克拉科夫抵達利茲市布拉德福德機場。這裏的最低工資對他來說無疑是巨資,而且他認為同布拉德菲爾德精神病院的囚犯打交道就像對付仍然認為萊赫·瓦文薩1代表未來的年邁祖父一樣。

所以傑吉為得到這份工作,編造了對付精神病人的經驗,而實際上他過去是在泡菜罐頭工廠產品線上做工人。不過到目前為止,這還沒造成什麽問題。護士和護理工們的工作重心是如何管理病人而不是治療,他們只負責分發藥物和清理雜物,而治療和緩解病痛的任務都留給醫生、精神病專家和各個學院的臨床醫學家以及臨床心理學家們。似乎沒有人會對傑吉抱有更多期待,只要他能按時上班,並且不會因為每次倒班時突然出現的身體不適而退縮。這些他都能輕松應付。

這些年來,傑吉已經練就用敏銳的雙眼去關注周圍正在發生的事情。對此,他自己也感到很意外。但是無法否認的是,他似乎有一種直覺,能夠洞察到哪位病人有可能打破維持布拉德菲爾德精神病院的平衡。他也是醫院裏少有的幾個已經注意到勞埃德·艾倫的員工。但問題是他自認為可以獨自應對。誇大了自己能力的二十四歲年輕人並不少,但因此而丟掉性命的不多。

傑吉一進入勞埃德·艾倫的房間,手臂上的汗毛就豎了起來。艾倫正坐在狹窄的房間中間,強壯繃緊的肩膀和閃爍的眼神令傑吉知道,如果不是藥物突然失去藥效,那就一定是艾倫根本就沒吃藥。不管怎樣,似乎他腦中所猜測的才是艾倫唯一感興趣的。“該吃藥了,勞埃德。”傑吉故作隨意地說。

“不能吃。”艾倫緊張地低聲咕嚕著。他輕輕站起身,然後像洗手那樣對搓著手掌,前臂上的肌肉跳動著。

“你知道你得吃藥。”

艾倫搖了搖頭。

傑吉觀察著他的舉動。“你如果不吃藥,我只好向上報告,然後就有你的苦頭了,勞埃德。那不是我們願意見到的,對嗎?”

艾倫突然沖向傑吉,用右手肘攻擊他的胸骨,將他胸腔裏的氣體都逼迫了出來。傑吉彎下腰來喘氣時,艾倫沖了過去,並在走向門口時將他打翻在地。艾倫到了門口,突然又停下折回來。傑吉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渺小且無害,但是艾倫沒有停止攻擊。他擡起腿踢向傑吉的胃部,他的雙肺立即就像是爆炸了一般,痛得他幾乎暈厥過去。傑吉捂著肚子,艾倫平靜地蹲下身來,撕扯掉他手腕上的門禁卡。“我得帶他們去見他!”他嘴裏嘟囔著,再次走向門口。

傑吉掙紮著想吸入更多氧氣,劇烈的疼痛使他忍不住發出陣陣呻吟。但他的頭腦還是清醒的,他知道這時必須按響走廊上的警報開關。艾倫有了傑吉的門禁卡後,幾乎可以進出醫院的所有地方。他可以打開其他的房門,可以釋放出比當晚那個點值班工作人員還要多的病囚。

傑吉不斷地咳嗽和嘔吐,口水掛到胸前。他強迫自己跪著挪動到床邊,抓住床沿設法站起來,然後捂住肚子,跌跌撞撞地走向大廳。他看到艾倫在前方拿著卡奮力地在讀卡器上來回晃動,想要進入這座大樓的主要區域。然而傑吉知道只有用特定的速度刷卡才能將門打開,慶幸的是艾倫並不知道。就在艾倫再一次猛擊讀卡器時,傑吉搖搖晃晃地前進,試圖盡快拉響警報。

但傑吉不夠謹慎,發出了聲響,艾倫一下警惕地轉過身來。“帶他們去見他!”他咆哮著沖過來,他身體的重量就足夠將傑吉虛弱的身體撞回到門口。艾倫用手臂勒緊傑吉的脖子,而他已毫無抵抗之力。他最後的感覺就是,艾倫用盡力氣搗碎他的頭時,眼後感受到了巨大的壓力。

托尼打開門後立即聽到一陣嘈雜的噪音。叫喊聲、咒罵聲和尖叫聲充斥著樓梯井。最可怕的是竟然還沒有人拉響警報。這表明肯定有什麽特別暴力的事情突然發生,以至於還沒有任何人有機會按照第一天受訓時就被灌輸的流程那樣報警。所有人都在忙於應付眼前發生的事情。

托尼急忙沿著走廊走向樓梯,順便按響報警器。尖銳的警報聲立即響起來。老天,如果你早已瘋狂,那麽這次你又想怎樣?他跑向樓梯,其間慢下腳步來,從樓梯井向下看,希望能看見什麽,但他很快發現什麽也看不到。聲音像是從走廊那邊傳來,但是因為距離遠,聽上去有些失真。突然傳來一陣玻璃破碎的聲音,接著是一陣可怕的寂靜。